這一聲把薑荔喊清醒了,尾隨在他身後,到門口豎起耳朵仔細聽。


    來人在範辰麟耳邊講了幾句,他皺起眉頭:“我不記得有讓人到他那邊的樣本動手腳。”


    “但鑒定結果就是那樣,範先生你看,接下去怎麽辦?”


    思索片刻,範辰麟交代他:“去範沛山那邊的鑒定渠道核實下,盡快查清楚他搞什麽鬼。”


    緊接著,薑荔跟隨他迴到蕭家的客廳,所有人見到她來時,目光裏藏了詫異和不解。


    “不可能,怎麽可能…”


    範沛山在窗邊踱步,不時抬頭看著如潑水的夜雨傷腦筋,見薑荔來了,走到她麵前,上下打量:“是不是你在采樣的時候耍花招了?”


    “當然不是,二伯為什麽懷疑我?”


    薑荔困惑,同樣不解現場的這種詭異氣氛。


    範沛山搶來鑒定報告,扔給她:“你自己看看。”


    翻到最後一頁,第一份寫著兩人沒有血緣關係。


    薑荔理解,但是翻到第二份時,鑒定結果赫然寫了兩人具有血緣關係。


    她捧著鑒定報告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向誰求證。


    她望向範辰麟:“範先生,這…是不是搞錯了?”


    “照這個結果看,我們兩份鑒定樣品中,必定有一份被動了手腳。”


    範辰麟說到這裏,忽然轉了話鋒。


    “玉衍你說呢?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有血緣關係的那份才是沒有被動過的樣品?”


    謝玉衍從不安一下子變成暴躁:“辰麟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真以為薑荔會是我姐姐?你看她樣子,和我能比嗎?”


    眾人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比來比去,開始交頭接耳。


    這樣低微的嘈雜傳到她耳朵裏,如螞蟻啃食一般難受。


    她搶走另一份鑒定無血緣關係的報告,高舉到手中:“這份才是真的!我和薑荔沒有任何關係!”


    她聲嘶力竭的模樣看起來憤怒,但又那麽的蒼白無力,看範辰麟毫無迴應,急忙轉向身邊的蕭柏舟求救。


    “柏舟,你說!這份才是真的,對不對?”


    蕭柏舟不耐煩地揮手:“再鑒定一次不就行了?”


    “不!”


    謝玉衍瘋狂地撕掉報告,扔到薑荔臉上:“我不做鑒定!這就是結果,你不是我姐姐!”


    薑荔往後退了一步,眼看著碎紙片落了一地。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在範辰麟的辦公室化妝,每個人都說自己與她好像…


    還有那塊長命鎖。


    是謝玉衍的姐姐謝玉麒的滿月禮物,為什麽在爸爸那裏?


    難不成自己真的與謝玉麒有關?


    她一時間也亂了心緒,從小到大,她不止一次問過爸爸,自己被撿來的時候是怎麽樣的場景。


    爸爸都隻是含糊地告訴她,在一棵荔枝樹下,她睡得很安穩。


    至於她身邊有什麽、有沒有家人來找過她?他都一概不提。


    如今忽然一份真一份假的報告,讓她再次迴想起自己的身世,至今都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謎團。


    她捏緊衣角,手心裏泌出冷汗。


    今日這真真假假的報告裏,會不會藏著的,就是她的身世?


    “既然兩份報告不一致,現在玉衍小姐的狀態又不適合再做鑒定,我提議,先擱置一邊,等有時間再來厘清這個問題。”


    範沛山一改來時的態度,將現場的工作人員都轟走,把自己手裏的鑒定報告也卷起來藏到後褲兜裏。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蕭母這時候也冷哼:“我們柏舟過幾天要訂婚,忙得很,恕不遠送。”


    蕭柏舟這時候坐正了身子, 拉緊外套:“我不希望在我訂婚結婚期間,還有人來我家裏鬧事,當然了,我更不允許有人私下打擾我未婚妻。”


    範辰麟聽了,不明顯地訕笑一聲,眼神裏閃過一絲輕蔑。


    他什麽都沒說,扭頭大步往外走,一時間客廳裏一半的人手也隨之出去了。


    浩浩蕩蕩的車隊行駛在雨夜的高架橋上,有人在前後相互別車,好幾次就要碰撞刮擦。


    薑荔看得心驚肉跳:“範先生,是你二伯在追我們嗎?”


    範辰麟在座中安穩地閉目養神:“除了他還有誰?照他的反應,我猜他那份鑒定結果是真的,不然不會咬得這麽緊。”


    “他那份…那不就是說,我和玉衍有血緣關係?”


    薑荔覺得很難接受。


    “如果你確實是呢?”


    範辰麟忽然問。


    她搖頭:“不可能這麽巧…”


    “我寧願相信你是。”


    “為什麽?”


    她剛問出口,便在心裏有了答案。


    她苦笑:“我懂了,如果我就是謝玉麒,範先生就不用這麽麻煩與江家搞好關係,隻要與我結婚,不就能拿迴你要的股份了嗎?”


    他沉聲道:“你明白就好。”


    他說時,身影被黑暗吞噬了,隻留個黑色的輪廓,不斷在路燈的掃射裏一閃而過。


    她忽然有些緊張,雙手抓住自己的衣服,感覺到強烈的不安:“範先生是不是在打這個主意了?”


    “忘記今天自己說的了嗎?不光是結婚,你肚子裏一定要有我的孩子。”


    範辰麟說著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蕭家花園裏有個磚頭房,收走我整理的那些東西,然後拆了。”


    薑荔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不能拆!這是我的家!”


    “今晚拆好,拍照給我確認。”


    他掛了電話,甩開她的哀求:“江家你想都你別想,還有那個破房子,你更別想著再迴去,聽懂了沒有?”


    他好兇,惡狠狠的,就好像剛遇見他的那個雨夜。


    原本已經心事滿溢的胸腔裏,一下子被委屈填滿。


    薑荔縮迴座椅裏,偷偷抽泣流眼淚。


    車子駛迴半山別墅,並沒有迴江家。


    她坐在車裏不動,任憑管家怎麽勸。


    “哎,我說薑小姐,這裏就是你的家,有範先生在,不管外麵發生什麽事,你都不用擔心。”


    薑荔聽見了,一動不動。


    眼淚還掛在眼角,她隻是憋住委屈沒有再哽咽而已。


    她明白自己已經長大了,不能隨意哭,委屈要往肚子裏咽。


    “薑小姐?”


    管家譚叔又催促。


    她整理好衣擺,拘謹地下車:“我先和道叔他們說一聲,畢竟我現在住在江家,是他們在照顧我。”


    管家有些為難:“要不…還是讓範先生聯係江家說明情況吧?”


    “不,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薑荔執意要自己聯係問風,剛撥通他的號碼,就聽見門裏有人走出來,攥著個正在震動響鈴的手機。


    那人走近,薑荔才發現是江問風。


    “問風你怎麽在這裏?”


    他笑笑,黑眼圈有些嚴重:“辰麟說有事要通知我,看他這麽嚴肅,可能是什麽大事,我就過來了。”


    “道叔還好嗎?”


    “他現在還挺穩定。”


    他簡單聊過幾句, 就帶她到客廳裏。


    範辰麟如往常迴家,已經坐在沙發那兒點起一根雪茄。


    他並不迴頭,沉聲道:“關於薑荔和你的事情,我覺得我有話要說。”


    江問風在他對麵坐下:“我不知道你和我爸是怎麽談的,現在看起來,他好像不是很樂意幫你了。”


    範辰麟銳利的目光瞥到一旁的薑荔,欲言又止。


    薑荔兀自在另一邊落座:“範先生接著說,我也在聽。”


    他臉色陰沉不少,視線重新掃迴江問風:“之前商量的是讓你和薑荔假訂婚,甚至假結婚,他就有理由隔離資產,特別是江家持有的港光股份,現在那部分股份占你們江家總資產的六成。”


    範辰麟說完吐出一道煙圈,微微挑起眉頭,額角的青筋因此凸顯。


    他繼續講:“但是他的病突然嚴重了,你二伯江百生又不是做生意的料,你爸怕來不及,就想你能趕緊真的成家,一方麵過戶資產,一方麵好讓他安心。”


    江問風垂下視線:“但我又不能真的和薑荔結婚。”


    範辰麟抿動涼薄的唇,嘴角泛起不再掩飾的得意。


    “當然不會和你結婚,她是我…”


    他還沒說完,薑荔站起來,認真講道:“問風,我可以和你訂婚,隻要真的能幫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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