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江舟樓猛地一怔,雙眼直直地凝視著帝君浩倡,心中湧起一股複雜之意。


    他並非愚笨之人,自然明白帝君浩倡這番話背後的深意,對方在暗中替他抹平了不少曾經欠下的所作所為。


    為了守護青楓山,他甘願以身入局,那時的青楓山什麽都沒有,但卻有了誓死追隨他的小妖,為了他們,他時常前往天宮盜取靈石以及其他各種珍貴的寶物。


    雖然天宮中的眾人對此並不知情,但實際上一直有人在默默為他承擔後果。


    瞬間領悟到帝君浩倡的良苦用心時,江舟樓一時之間竟有些茫然失措,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帝君浩倡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將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拈起,然後穩穩地落下,蘊含著無盡的深意。他的眼神深邃而悠遠,似乎透過眼前的棋局,迴想起了曾經年少輕狂的歲月。


    那時,他與江舟樓偶然相逢,盡管隻是短暫的一天相處,卻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讓他至今難以忘懷。


    江舟樓同樣伸手取過一枚棋子,毫不猶豫地下了出去,嘴角微微上揚,說道:“如今你的棋藝越發高深莫測,每一步都令人意想不到。”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欽佩,同時也流露出對過去時光的懷念之情。


    帝君浩倡的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份平靜如水的表情,但他的話語卻透露出兩人之間那無法言說的隔閡。他緩緩說道:“朕獨自一人在此下棋已經很久了,而對麵的座位始終空無一人。”


    這句話既是對現實的陳述,更是一種無奈的感慨。


    盡管他們彼此欣賞,有著英雄相惜的胸懷,但天宮的規矩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牆,橫亙在兩人之間。


    作為帝君,浩倡固然擁有無上權力,可以庇護江舟樓,但天宮中的諸多事物並非僅憑他一己之力就能決斷。


    畢竟,許多珍貴花草都是眾多神隻共同悉心培育而成,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眾怒。


    前些日子,當帝君浩倡詢問江舟樓關於墨寒和十弦事件該如何處置時,其實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這麽做,不僅僅是想讓眾神目睹到妖之間真摯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希望借此機會向眾人展示,神明與妖魔之間並非隻有敵對和殺戮,相互扶持、共同進步才是最為理想的狀態。


    但要實現這樣的願景談何容易?天宮內外的勢力錯綜複雜,各方利益糾葛不清,想要打破這種僵局絕非易事


    這或許是帝君浩倡此生能夠肆意妄為的最後一刻了。他毅然決然地用那七血石,結清了江舟樓所作所為。


    從此以後,他再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可以為江舟樓撐起一片天、為他遮風擋雨。


    權且當作是為了昔日那份深厚的情誼,帝君浩倡已經盡自己所能去做了一切,至此,兩人算是真正做到了兩不相欠。


    棋盤上的對弈已接近尾聲,江舟樓敏銳地察覺到帝君浩倡的棋路愈發溫和柔順起來,全然不似最初那般淩厲狠辣、步步緊逼。於是開口說道:“若要尋覓一個能夠遊刃有餘應對的敵手,就絕不可心懷仁慈、手下留情。”


    “朕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帝君浩倡輕輕拾起一枚棋子,毫不猶豫地下出關鍵一招,瞬間將江舟樓的帥死死困住。


    江舟樓目光迅速掃視整盤棋局,盡管局勢已然岌岌可危,但仍存在一線生機可以全身而退。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決定孤注一擲,走出最為冒險的一步棋。


    這突如其來的一步棋令帝君浩倡不禁微微失神,仿佛時光倒流迴了那個花團錦簇、綠柳成蔭的美好歲月。


    那時他們正值年少,意氣風發,曾在那片寧靜的庭院裏展開過一場激烈的角逐,最終卻未能決出勝負。


    如今,眼前的這盤棋,盡管他已改變戰術,然而命運似乎早已注定,冥冥之中又將他帶迴到了當年那場未完待續的戰局之中。


    見到帝君浩倡一直沒有動作,不僅如此,他竟然還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江舟樓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於是,他輕輕地伸出手,在帝君浩倡的麵前晃了晃,並開口問道:“發什麽呆呢?”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地擺在桌上的棋盤瞬間化作了一團灰色的煙霧,向著遙遠的天際疾馳而去。與此同時,那些原本整齊排列在棋盤上的棋子也紛紛散落開來,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江舟樓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道:“我下棋時,已收了手勁,怎還會碎。”


    一旁的帝君浩倡緩緩站起身來,眼神中露出一絲無奈和惋惜。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罷了,或許這就是命運使然。當年那場未盡的棋局注定是無法解開。”


    說完,他便率先轉身離去,留下江舟樓獨自站在原地。


    望著帝君浩倡漸行漸遠的身影,江舟樓知道,他們二人之間的緣分如同這無解的棋局一樣。那個曾經困擾他們許久的謎題似乎變得越發撲朔迷離起來。


    當江舟樓踏出這片神秘之地後,發現今天的天空格外晴朗,明媚的陽光灑遍大地,讓人感到無比溫暖舒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試圖去觸摸那金色的光芒,感受它帶來的熾熱溫度。


    正在此時,葉祁從不遠處緩緩走來。隻見他的脖頸上懸掛著一個囊餅,看起來頗為別致有趣。


    走到近前,葉祁微笑著將手中另一個同樣的囊餅遞給江舟樓,並解釋道:“我看到其他人都把這種東西佩戴在脖子上,據說在饑餓難耐之時隻需咬上一口,就能立刻緩解饑餓之感。”


    說著,他親自將囊餅掛在幫江舟樓脖頸。


    江舟樓將囊取下,拿在手中,目光從囊中間的洞穿了出去,說:“所以你就從中間咬了洞出來?”


    “沒咬,一拳打穿的。”說完,葉祁狠狠的在囊上咬了一口。


    江舟樓也狠狠的咬了一口,說:“還蠻好吃的。”


    葉祁眼咕嚕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麽,說:“南楊鎮滿地桂花樹,所以這裏有個桂花米酒,來都來了,去嚐嚐。”


    “這個行。”一聽到有好吃的,江舟樓頓時來了精神,二話不說立刻滿口應承下來。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桂花米酒攤位前。未曾想帝君浩倡竟然也在這裏,而且已經悠然自得地端坐著享用了。


    江舟樓和葉祁見狀,毫不客氣地徑直走到帝君浩倡所在的那一桌旁,並穩穩當當地坐了下去,靜靜地等待著店小二端上來桂花米酒。


    “那盤棋,日後若有閑暇,咱們再來一決高下。”江舟樓趁著這會兒功夫,把一直憋在心裏的話給說了出來。


    帝君浩倡聞言稍稍停頓了一下,隨後慢慢地睜開雙眼,那雙猶如金子般閃耀的重瞳直直地凝視著江舟樓,語氣堅定地說道:“朕可沒有興趣在這棋盤之上,與你無休止地爭鬥下去。”


    恰好在此時,店小二將所需之物放置在了桌子之上。


    江舟樓拿起勺子輕輕攪拌著那散發著濃鬱香氣的桂花米酒,接著開口說道:“遙想往昔歲月,每次與你對弈之時,真的酣暢淋漓,讓人流年忘返。由於剛剛那場棋局的緣故,如今的我著實渴望能夠與你決出勝負。”


    帝君浩倡則不緊不慢地細嚼慢咽著碗中的米粒,緩聲迴應道:“朕已然失去繼續下棋的興致,便不赴邀了。”


    葉祁雙手捧著碗,表麵上似乎正專注於品嚐碗中的美味湯汁,但實際上他那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卻在帝君浩倡與江舟樓二人之間不斷遊移,仿佛要透過他們的外表洞悉到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此刻,這兩個人就如同置身於一場生死博弈的棋局之中,彼此對峙、互不相讓,然而他們所追尋的目標並非個人恩怨或權力爭鬥,而是那個至高無上且永恆不變的真理。


    江舟樓輕抿一口湯,嘴角微微上揚,緩聲道:“無妨,日後我定會時常登門拜訪,絕不空手而至。”


    話音未落,帝君浩倡便緩緩合上雙眸,輕聲一笑,言語間帶著幾分戲謔之意:“真是未曾料到,原來你竟也有著這般執拗不屈的時候。”


    麵對帝君浩倡的調侃,江舟樓隻是悠然自得地攪拌著手中的桂花米酒,臉上始終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並未迴應半句。


    薩清寧宛如幽靈一般悄然現身,她將懷中抱著的君樾輕輕放置在桌麵上,隨後自然而然地落坐在椅子之上,並開口說道:“看樣子我還是來得太遲了些,諸位竟然已經享用過半。”


    聽到這話,葉祁頓時麵露不悅之色,毫不客氣地質問起來:“你來此究竟意欲何為?”


    江舟樓見狀連忙向葉祁投去一記警示的眼神,原本還氣勢洶洶的葉祁瞬間變得有些畏縮不前,隻得乖乖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緊接著,薩清寧將目光轉向葉祁,語氣冷淡地繼續說道:“墨寒早已設下盛宴款待各位,讓我前來帶諸位赴宴。至於某些人嘛……即便不去用膳想必也不會餓死。”


    說完這番話後,薩清寧便自顧自地起身離去,留下其餘幾人麵麵相覷。


    “那走吧。”隻見江舟樓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動作幹淨利落。


    隨著他的起身,其餘眾人隨著他一同踏上歸程,朝著寒府進發。


    待所有人都抵達目的地並聚集齊全之後,這場盛宴才算真正開始。


    此時,人們才正式拿起筷子,盡情享受吃食帶來的愉悅。


    坐在桌旁的廖蕊,目光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將鮮嫩多汁的魚肉從魚骨上剔下來,然後輕輕地放入微生雨麵前的碗中。


    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細致入微,充滿關愛之情。


    而另一邊,九方懷生則完全不顧形象,風卷殘雲般地大口吞咽著食物,一副恨不得將臉埋在碗裏的架勢。


    相比之下,江舟樓和葉祁顯得文雅許多。他們品嚐完那囊餅後,覺得肚子已經有幾分飽腹感,於是便放慢了進食速度。


    魏賢安隻是適當地嚐了幾口菜肴,畢竟她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凡間的食物了,對於這種陌生的味道多少有些不太適應。沒過多久,她便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


    就在這時,廖蕊又夾起幾塊魚肉,送到了葉祁的碗中。


    這一下讓葉祁不禁愣住。他緩緩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廖蕊,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做。


    廖蕊察覺到了葉祁的目光,微微一笑解釋道:“佩青曾經跟我說過,你平時總是吃得太少,而且手腳經常冰涼。所以,你得多吃一點。”


    聽到這裏,微生雨也轉頭望向葉祁,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在青楓山上的時候,其實她心中一直牽掛著許多人,但由於自身過於弱小,還是個需要他人照顧的年紀,實在無法做到麵麵俱到,將每個人都悉心照料周全。


    一股股溫暖如春風般的感覺悄然鑽進了葉祁的內心深處,仿佛一股清泉流淌而過,讓他那顆原本有些孤寂冷漠的心瞬間被融化開來。


    他怎麽也沒有料到,自己這般微不足道、平凡無奇之人竟然也會被牽掛。


    於是乎,他情不自禁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口菜肴送進嘴中。奇妙的是,就在這股暖流的浸潤之下,連平日裏普普通通的飯菜似乎都增添了幾分美味可口的滋味。


    大婚如約而至,看著黃曆正是墨寒與十弦喜結連理的大好日子。


    當天尚未破曉之際,墨寒便早早地端坐於梳妝台之前,親自動手為心愛的十弦精心梳妝打扮,仔細地插上珠翠發飾,並輕柔地塗抹著胭脂水粉。


    此時此刻,周圍簇擁著一群看熱鬧的人們,他們圍成一個圓圈,靜靜地注視著墨寒忙碌不停的身影。


    正當墨寒專注地上妝之時,一旁的江舟樓見狀忍不住想要伸出援手幫忙一下。


    墨寒卻毫不猶豫地出言阻攔道:“您乃是貴客臨門,請不必費心操勞這些瑣事,一切由我來操辦即可。”


    既然對方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江舟樓自然不好再堅持己見,隻得停下手中的動作,微笑著迴應道:“若是待會兒還有什麽需要幫忙之處,盡管開口唿喚一聲便是。”


    聽到這話,墨寒報以感激的笑容,然後繼續埋頭苦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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