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盡歡收迴拂塵,斜持懷中,頷首道:


    “自然,不過這隻是一艘空船,要攜帶什麽器具,那就需要你自己去添置了。”


    “嘿嘿,那都是小事!”


    確定這是屬於自己的船隻後,不等白盡歡再說什麽,宣濃光就一躍而上,前後查閱了一番,最後踩在了蛇頭上,叉腰大笑:


    “這個好,這個好哈哈,我帶著這個迴去,才叫所有人都知曉是我降服蛇神,叫蛇神來做我的坐騎!”


    宣濃光興奮的在這條蛇神船上來迴行走,甚至試著駕駛起來,在海水之中衝蕩,等他這激動的興奮勁頭過去之後,才想起來還有大師兄在這裏,然而他迴頭找尋大師兄時,大師兄卻已經了無蹤跡。


    宣濃光抽了抽嘴角好吧,這也不是什麽值得詫異的事情,大師兄不是一向來無蹤去無影的麽。


    宣濃光也沒為此糾結太久,就操縱了這條大船返迴溟州。


    而待他迴去之後,整個溟州也將徹底為他所有祭司無用,龍王無能,當然輪到他來做老大。


    ***


    三重關。


    姬徹天用聚龍化神策去吸收龍脈靈氣,那是誰也未曾想到的事情。


    隻不過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就算是心中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卻也不敢再直白的開口去指責姬徹天的不是。


    楚行騅倒是沒什麽好畏懼的地方,他見過姬徹天落魄的樣子,如今的姬徹天縱然也成長的讓他刮目相看,但第一印象已經定性,是以此刻也不會讓他對姬徹天有什麽很大的敬重。


    於是出口嘲諷了幾句,又讓他給出一個解釋,但姬徹天卻隻是說:


    “我想這樣做,就這樣做了,還需要什麽解釋麽?”


    這可真是……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楚行騅當然是氣惱非常,可又無從發作,其他人也不會站在他的這一麵,他雖然是王都指定這次聯合作戰的首領,但姬徹天卻是真正的太子,太子要做什麽,當然輪不到下麵州府的龍王質疑。


    那是說,姬徹天不但是親手斬殺趙決雲,也用他的紫龍法相洗刷了以往的一切“冤屈”有關他的法相究竟是蛇還是龍,向來是眾說紛紜,這也同樣是不少人對他心懷抗拒的一個原因,而這一場鬥法之後,也再無人質疑這一點,也叫更多的人來心悅誠服的朝他跪拜,稱他為太子。


    但這些慶賀的人之中,卻沒有明濟心的身影。


    因為明濟心去見了另外一個在暗中觀察局勢的人。


    葉迷津站在高山之上,看著山下一地悲慘,卻也沒有任何的動容,反倒是聽到身後漫步走來的腳步聲後,才挑了挑眉眼,嘖了一聲,說:


    “我以為,明公子會永遠不想和我碰麵才對,怎麽會主動找上門來。”


    他身後之人,當然是發現了他也同樣來到此地,所以在戰局結束之後來找尋他的明濟心。


    明濟心走了過去,和他並肩站在山崖之上,夜間山風凜冽,吹刮的人頭腦發疼,而若仔細去分辨,又好像有帶著山下的血腥之氣隨風飄蕩上來:


    “是你一定要將情形推入不可轉圜的地步,不就是為了逼我和你對局麽,我豈能辜負”


    葉迷津哎呀一聲,說:


    “我可沒這種心思。”


    明濟心便道:


    “你確實沒有,但你難道猜不到,事後眾人反應過來,究竟是誰在其中煽風點火,才導致如今這番慘烈局麵,不會找你算賬。”


    “你將龍脈將被誅殺的信件送我手上,應該也同樣送給其他各州府了吧。”


    “再來,若我猜的沒錯,金龍部的兵馬傾巢而出,也是你居中誘騙。”


    原本不該這樣吃力,也不該如此慘烈,但其他各部來的都是精銳,甚至隻是部分的精銳,因為龍脈要被誅殺的消息,叫這些州府減少了前來的兵馬排布,而金龍部來援的軍隊卻幾乎是其州府的全部,甚至還有許多是現征的兵力,他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前來迎接趙決雲的,最後也和趙決雲一道死在這裏。


    若無人從中作梗,金龍部怎可能來源如此快,又怎麽可能情緒如此激烈,應對如此決絕。


    而雙方都抱有必勝的決心,這場對局是意料之中,卻又超出意料之外的慘烈。


    戰局將歇,雖然可以放鬆些許,但卻還不到什麽清算總賬的時候,隻是,若發現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這裏,誰又能真正不動心找過來呢雖然葉迷津隻是煽風點火,但卻比始作俑者惡劣多了。


    葉迷津撐開折扇,卻全無一絲一毫的愧疚或者心虛,反而十分坦然的說道:


    “何談誘騙呢,我從來隻講述事實而已,而且不應該是感謝我才對麽。主公將死這種事情,換作是誰也無法坦然接受吧譬如你一樣,不也明知所追尋的是一條沒有明日的末路,所信奉的是一個無用的主上,不也還是義無反顧的朝著這個方向奔走麽。”


    葉迷津看向他,帶上些許的好奇詢問?


    “若有朝一日,你不在的時候,那個名叫沈循策的主公將要死了,那你是想要永遠被隱瞞真相,還是想立刻得到信息呢。”


    明濟心:……


    這個問題,真是有夠尖銳。


    明濟心沉默,葉迷津便低聲笑了起來,然後說:


    “看吧,就連料事如神的明公子都無法決絕參悟,就不要為難普通人了吧,話說迴來,以明公子的天賦,卻被舊日的規則束縛,當真是委屈至極了。”


    “我確實不如坊主灑脫。”


    明濟心被當著麵如此直白的講說自己的短見,卻也無動於衷,他就算是真有什麽起伏的心緒,那也是要做出毫不在意的表現,不然,下一個被葉迷津抓住弱點,將要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怎麽,你是特意想親口嘲諷我的守舊?”


    葉迷津搖頭道:


    “豈敢,隻是希望你更能感同身受,不要誤會我的好心啊。”


    明濟心:……


    你能有什麽好心,分明就是故意拱火,卻還要人感激涕零麽。


    明濟心是懶得和他爭辯這件事情的對錯,他們的誌向與觀念有著天南地北的差距,非要強行互相說服,結果隻會是說到口幹舌燥,也沒有什麽結果。


    不過是廢話罷了,而明濟心可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最後,明濟心也隻是警告他說了一句:


    “坊主如此四處招風惹火,小心哪一日玩火自焚,四麵為敵。”


    葉迷津隻是朝他一笑,而後微微俯身,倒是很客氣的道謝:


    “多謝明公子提醒。”


    又看著他準備離開的動作,說:


    “這就要走了?”


    明濟心嗯了一聲,說:


    “ 不然?”


    “好吧 ”


    葉迷津說完這兩個字之後,忽然遺憾的歎了一口氣,說:


    “我還以為明公子前來,是奉紫龍太子的命令來捉拿我,原來僅僅隻是為了找我夜間談心。”


    也不是沒有這種想法,不過


    明濟心看了他一眼,道:


    “你會乖乖束手就擒嗎?”


    那當然是不會。


    葉迷津沒迴答這個問題,反倒是在明濟心轉身要離去的時候,忽然開口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


    葉迷津看向他的背影,說:


    “明公子和紫龍太子的配合,可謂是天衣無縫,也應該更偏向此才對,既然如此,又為何非要勉強自己屈從一個一無是處之人。”


    明濟心停下了腳步,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我還真是從不知道,傳說中的葉坊主,竟然也會如此好心的提點別人的不是之處,還是說,你是要代替大師兄那個人,來朝我講述一番取舍的道理?”


    葉迷津合起折扇,敲了敲腦袋,思索道:


    “你想這麽認為,那也不是不行。”


    明濟心生出不好預感,接著便聽葉迷津道:


    “雖然我隻是好奇,在明公子心中,紫龍太子與昔日舊主,究竟哪個更加重要,哪個更不能舍棄。”


    明濟心:……


    這句話的意思,總不會是說他準備殺掉其中一個來看自己的反應吧。


    明濟心驀然心脈停滯一瞬,連帶著離開的腳步也停下來,他迴頭神色複雜的看向葉迷津,誠懇的詢問:


    “我也很好奇,你就這麽喜歡挑戰別人的忍耐極限,享受被追殺的樂趣嗎?”


    第333章 艱難決定


    明濟心不得不承認,在得罪人這一條道路上,葉迷津真是天賦異稟,他人望塵莫及,至少自己是甘拜下風。


    而且,葉迷津似乎也頗為沉浸其中,聽到明濟心的評價,也絲毫沒任何將來會被追殺的憂慮這倒是也不奇怪,他有天下一流刺探情報的組織,而且修為不凡,想想看還真沒幾個人能瞞過捕風捉影坊的眼睛,來出其不意的埋伏他,就算是真埋伏到他,也很難製服。


    大概也是知曉很難有人能製服他,所以聽到明濟心的話,葉迷津也隻是隨意的扇了扇風,說:


    “我也不過是在完成大師兄的最終目的而已明濟心,你難道沒感覺到,一切你自以為是的選擇,都是在大師兄的計劃之中麽?”


    明濟心:……


    這樣的話……似乎也不算錯了。


    倘若最開始的時候,明濟心還隻當大師兄是“去什麽地方,什麽地方就會出事”的人,那麽,這麽些年經曆下來,他也能感覺出來什麽。


    但這句話竟然是從葉迷津口中說出來,倒是讓明濟心好奇:


    “以你的性情,竟然會按照別人規劃的道路行走?”


    葉迷津便哈哈大笑,對此卻也早有自己的理解:


    “焉知我逆大師兄的安排而行之,不是大師兄的計劃中一環呢,既然如此,倒不如還是按我的興致來走,至少我高興了。”


    明濟心扯了扯嘴角,涼聲說道:


    “你的高興,就是得罪所有人?你還真不怕落得和雁王一樣下場,有朝一日,天下共誅。”


    葉迷津果真為此沉思,但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沉思片刻,便毫不擔憂的說:


    “就算真有這麽一日,我跑路的本事雖然不如明公子,但也不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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