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帶過兵,也不懂帶兵之道,或許這是紫龍部素來養成的習慣,不是我能夠加以評價的。”


    楊琮韞聞言有些想笑……這不又是一句推脫的廢話嘛,這位明公子,唉,無論他是不是有什麽真材實料,但他圓滑推卸責任的本事,確實不錯。


    姬徹天顯然也有些無奈,但明濟心既然想敷衍這個問題,他也是問不出更多的話,他想了想又問:


    “明公子想要怎麽了解對方的實力?”


    不過就是派斥候偷偷去查探,收集信息嘛,


    楊琮韞漫無目的的想著答案,他以為迴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明濟心肯定是會和迴答前麵的問題一樣,給出這些迴答。


    不能說不對,不行,沒用,隻能說和真知灼見,是絕對搭不上邊的,甚至可以說很有敷衍的嫌疑。


    然而明濟心聽到這個問題,卻朝著姬徹天輕輕一笑。


    姬徹天鬆了一口氣:


    “看來我問對問題了。”


    明濟心不置可否,隻是說:


    “那就要看殿下能說服多少人願意赴死了。”


    第267章 願意與否


    “那就要看殿下能說服多少人願意赴死了。”


    明濟心的這句話一說出口,將兩個人都鎮住了。


    姬徹天還在沉默之中,楊琮韞已經忍不住開口質問: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士兵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你說赴死就赴死。”


    或許姬徹天對這些將士們的感情還不算深刻,但是對於楊琮韞而言,這些將士們是屬於他們紫龍部的,也是屬於他的部下,將士們為他出生入死,他也格外在意將士們的感受,甚至其中有些人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感情如何不深厚呢。


    現在還沒有開始打仗呢,明濟心就先用這種無所謂的語氣,說讓他先做好死多少人的準備。


    這讓楊琮韞怎麽能夠坦然接受。


    麵對他語氣中難以掩飾的憤怒,明濟心卻是無動無衷,甚至還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說:


    “抱歉,倘若無法接受,那就當我沒有說過這句話吧酒後失言,也是人之常情,王上應該能夠理解吧,還請不要過多的放在心上。”


    楊琮韞:……


    楊琮韞繼續盯著他看,心中有一種沒辦法發泄出來的憋屈感。


    這個人真是讓他生氣,竟然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出來,但是他如此爽快的就道歉了,讓人也沒辦法打他一頓出氣,不然顯得好像是自己太過於心胸狹隘,蠻不講理一樣。


    可就是這種完全不加掩飾的敷衍態度,才更讓人惱火啊!


    楊琮韞懷疑自己如果繼續待下去,在聽明濟心說這種胡話,會真的忍不住對他動手,所以他站了起來,說:


    “你們在這裏聊吧,我迴去陪兄弟們喝酒了。”


    說完,他就起身離開了。


    明濟心若無其事的倒酒。


    姬徹天全程旁觀,見楊琮韞離開,不由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


    “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楚行騅不願意讓你離開,但是又把你晾在一邊,不重用你了。”


    他想起來在宴會上,當他和楚行騅講說要“借”明濟心隨他一塊行軍的時候,楚行騅所顯露出現的複雜表情,首先是意料之外的驚愕,接著驚愕中混雜著憤怒。


    似乎還有生氣,但又不至於當場和他翻臉,而在生氣憤怒之外,又好像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情緒。


    姬徹天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情緒能在一瞬間顯露出如此多的內容,更何況,楚行騅他本來就不是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於是讓他看的更清楚。


    但這也讓姬徹天感到萬分的疑惑,表麵上看,他不就是借一個對姬徹天無關緊要的人麽,對方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呢。


    但顯然這個問題是不能夠當麵去問楚行騅的,而今天看到楊琮韞的反應,姬徹天忽然有所頓悟。


    明濟心的思緒異於常人,他出的主意,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甚至是無法理解,感到荒誕憤怒的。


    而一旦別人對他說出的方法主意提出質疑,明濟心就不會再繼續說下去,更不會解釋一句,而是直接用敷衍的話說將其略過去。


    這怎麽不讓人生氣,但又發泄不出來,就像是楊琮韞一樣,姬徹□□他看過去一眼,看見他竟然直接抱起酒壇子灌……顯然是被憋屈鬱悶的不行,隻能靠喝酒發泄了。


    唉。


    知道他有真材實料,但又對他的計謀不能夠相信,接受,而明濟心的態度也如此消極,壓根不想去爭取別人的理解,況且他雖然道歉夠快,好像很聽話順從,但隻要不是腦子壞掉了,都能感受到他的敷衍態度,他不是不敢多說話,他是懶得多說,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


    這樣的態度,當然會讓人不想重用他,甚至不想看見他;卻又同樣因為知曉他確實有些本事,所以更不敢把他轉交給別人,害怕真有人會按他說的去做,然後獲得成功。


    大概就是這樣的矛盾情緒吧。


    這算是又愛又恨麽……姬徹天的腦海裏莫名出現了這四個字,然後把他自己都嚇的打了一個激靈,感覺太荒誕了。


    但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更適合的表達說法了。


    明濟心點了點酒壺,聽到姬徹天的感慨,也輕輕一笑,說:


    “殿下竟然和炫王感同身受,我該說恭喜殿下洞察人心麽?”


    姬徹天:……這說的是什麽話,好好地成語總感覺變味了一樣,總感覺不是真心想要誇獎自己的。


    “你就不要試探我的態度了吧,在奇鳳城,你還沒感覺到我的誠意究竟如何嗎?”


    姬徹天無奈的看向他,說:


    “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具體的解釋一下吧你應該明白,我不是懷疑你的計策,隻是不理解其中的關聯。”


    明濟心看著晃蕩的酒水,想了想,才開口問:


    “殿下知道我們這次要麵對的敵人,對方的首領是誰嗎?”


    這並不是什麽難以打探的消息,或者說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內容,姬徹天隨口就給出了答案。


    “元秋池,據說力大無窮,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家夥。”


    按理來說,這個人應該是交付給楚行騅解決,讓他們比試一番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神力無雙,但楚行騅要去收服炫州州府,他雖然也對合元秋池單打獨鬥分出勝負感興趣,但好在他還是能分清楚輕重緩急,和收複州府相比,他個人的名聲,不值一提。


    “那麽,下一個問題。”


    明濟心問道:


    “他的師傅是誰呢?殿下又知道嗎?”


    這個問題一時間有點難以迴答,姬徹天在迴想這個問題答案的時候,忽然又發現了一件事情。


    或者說他早就該意識到才對,明濟心在麵對戰局的時候,他所掌握的相關信息,並不僅僅是針對眼前的局勢,也不僅僅是了解敵方首領本身,是連帶著對方一眾親友之間的關係,他都了若指掌。


    這難道就是知人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的真正含義?或許也正是明濟心的主意聽起來怪異難懂,卻又會出現意想不到效果的原因吧。


    姬徹天漫無目的的想了一會兒,才說出答案:


    “似乎是田流炎。”


    明濟心點頭,又問:


    “那麽,殿下知道田流炎是怎樣的人麽?”


    怎麽會不知道呢?


    姬徹天不由苦笑:


    “身為靈王的四大神將之一,他的兇殘虐殺之名,恐怕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萬靈軍的勢力龐大,讓不少人為之忌憚,作為萬靈軍的首領,靈公商不朝更是人盡皆知的高深莫測,對商不朝,有人厭惡憎恨他,也有人追隨崇拜他,可對於商不朝麾下的田流炎,那是連萬靈軍都為之恐懼害怕,恨不能讓他消失的存在。


    因為他對人命完全不屑一顧,他每天都會因為各種理由殺許多人,據說,一名侍女僅僅是剪燭芯的時候,不小心把燭光也剪滅了,就被他一刀捅穿了肚子當場死亡,甚至還打算用這名侍女去煉製不會熄滅的燭油來用,隻是被製止了……傳聞或真或假,撲朔迷離,也許有誇大其詞甚至捏造事實的可能,但他濫殺無辜的兇殘心性,顯然是不可否認的事情。


    明濟心道:


    “那麽,殿下不妨猜猜看,這位元秋池究竟是隻學了他師父的功法,還是連帶著他的性情愛好,也學了十成十呢。”


    “這個問題,據說元秋池在戰場上也殺人如麻,或許他”


    姬徹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向明濟心,不太確定的說:


    “你是想問,他殺人如麻的名聲,到底是因為戰場無眼,再加上他修行的功法本就霸道殘忍,所以不得不殺,還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也喜歡濫殺無辜,才殺這麽多人。”


    明濟心不置可否,但顯然姬徹天的迴答正確。


    姬徹天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想派人去試探他一番……”


    明濟心露出讚賞的神色,說:


    “殿下果然心思通透,一點就通。”


    又說:


    “那麽殿下想好人選了麽?或者大概估算,有多少人願意為了殿下去甘願赴死?”


    這次倒是真心實意的誇讚了,但姬徹天也沒什麽喜悅的感覺,反倒是感到萬分的愁緒。


    無論是出於什麽理由,元秋池的殺名是無疑的,如果真派人去試探他,無論如何,派去試探他的人,都是無法迴來的。


    而且,研究對方濫殺的原因,又有什麽意義呢,終歸戰場上他都是會大殺四方,這樣看,派人冒死去試探他,完全是沒有必要的犧牲。


    姬徹天想把這句話說出來,但他看了看明濟心,又覺得如果真說出來自己質疑,明濟心肯定會說他失策了雲雲,然後再不可能出任何主意給他。


    這可真是……太難搞定了。


    姬徹天沉默了許久,還是無法做下決定,於是隻能苦笑一聲,對明濟心說:


    “我需要仔細想一想”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說:


    “我不是在質疑你,可是人命關天……實在無法現在就給你答案等三天吧,三天之後,我一定告訴你我的迴答。”


    明濟心將杯子裏麵的酒水一飲而盡,然後說:


    “殿下想要什麽時候給出答案,當然隨意,沒必要說什麽期限,不過最好不要等到打完了再告訴我,那可真就為時已晚了。”


    姬徹天無言以對,隻能勉強扯了扯嘴角,而後麵的宴會,他也是完全沒什麽心情參與進去了。


    姬徹天一夜未眠,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滿臉倦容,他看到了明濟心,也沒有和往常一樣主動去熱情的和他打招唿,而是躲避了他的視線。


    明濟心倒是也無所謂,甚至是很善解人意,也不來打擾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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