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名“哦”了一聲,也跳下了山石,跟在他的身後迴去。


    白盡歡備菜的時候,李藏名就站在門口。


    本來就不是很大的庭院,廚房也不寬敞,一個人移動還算自由,兩個人都站在屋子裏便有些局促了。


    但李藏名也不好意思坐著等吃,便問有什麽他可以做的。


    白盡歡說:


    “你如果真想幫忙,就去把外麵那塊地翻一遍好了,或許要在這裏要住上一段時間,我買了不少的蔬菜種子幼苗,吃過飯把那些蔬菜種上吧。”


    竟然真的還要繼續在這裏住下去,而且要住上很久嗎?


    李藏名心中掠過一絲遲疑,但他到底也沒有問究竟要住多久,說了一聲好,就走了出去,院子裏外,都有有煙灰畫好的方框,裏麵是新鮮的泥土,與這座荒島上大片的沙石很不相同,顯然是大師兄特意準備的。


    隻是這些泥土還都很大塊,李藏名就算沒種過田,也知曉這種狀態的泥土,是不能直接往裏麵種下什麽東西的。


    李藏名便提了牆邊豎著的農具將那些泥土拍碎。


    等白盡歡做好標準的四菜一湯時,李藏名已經翻了大半的土地,他倒是十分的專注認真,白盡歡倚在門框上看著美人鋤地,卻忽然心虛了一下,有一種暴殄天物的愧疚感。


    畢竟他當初寫李藏名的真容是使人感覺驚心動魄的美人時,可從來沒想過寫他也有揮著鐵鍬做農活的場景啊,不過美人當真是美人,就算是做農活,也讓人看的心曠神怡,仿佛欣賞美景,又覺得我見猶憐。


    無論是誰,大概都不會將眼前“歲月靜好”的美人,和殺人不眨眼的刺客聯係在一起。


    白盡歡自言自語:


    “果然都逃不過種田和美食的命運啊。”


    “大師兄?”


    聽到白盡歡的聲音,李藏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向了他,以為他有什麽事情要說:


    “怎麽了?”


    白盡歡咳了一聲,收迴神思,說


    “飯做好了,洗手吃飯。”


    院子裏有潺潺不斷的淨水流,觸之冰涼,飲之清冽,泡茶亦是絕佳。


    也有就地取材,削平的大小石塊來做桌椅,白盡歡擺盤上桌,欣賞了一番自己的手藝後,忽然後知後覺想起來一件事情,露出凝重的目光: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情……重傷之人,似乎不能吃海鮮?”


    李藏名:……


    飯前才想起來啊……如果是別人的話,那可真是需要懷疑一下是故意還是真沒想起來。


    李藏名眨了眨眼,這也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外,無法迴答,畢竟以往受傷吃一顆止血的藥丸,然後就聽天由命,閣中可從不考慮忌食之事。


    但白盡歡也不是要他的迴答,隻是糾結了一下,便想開了,把手中的筷子分發給李藏名:


    “算了,有我在反正不會讓你死掉,真吃出來什麽問題我給你治就是了,吃飯吃飯。”


    李藏名:……倒也不必這麽不在意。


    但大師兄辛辛苦苦做好的飯食,總不能拒絕,況且這條命本來也是大師兄救活迴來的……吃一頓飯而已,難道比穿心之劍還能難接受麽。


    李藏名做好了忍痛的心理準備去吃飯,幸好到底也沒出什麽不良反應出現,至於食物本身味道如何嘛,李藏名也不懂怎麽評判美食,但覺得大師兄還是有些過謙,至少他吃起來是很不錯的。


    白盡歡顯然也覺得自己手藝還不錯,時隔多年第一次下廚,竟然沒糊鍋炸廚房,也沒有做出來什麽奇奇怪怪的造型和味道,看來自己很有做廚神的潛能(不是),隻不過吃著吃著,又想起來以前的生活,不由感慨道:


    “想當年我自己一個人都是點外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兩個人,竟然要親自下手做飯了。”


    李藏名:……


    李藏名沒聽太懂大師兄前半句話是什麽意思,但後半句話他聽懂了,沉默片刻,便說:


    “可以我來。”


    李藏名沒正經做過飯,隻是有時候做任務需要在野外呆許多天,吃飯什麽的就隻能自力更生,雖然做出來的飯食味道可能比不上大師兄的廚藝,但也不是不能吃。


    白盡歡聞言沉默半晌,擺了擺手,以大師兄的身份,很是寬容的說道:


    “不用,我就算是不想做飯,也會安排其他人送食過來,你養好傷就行了。”


    李藏名的廚藝,還是敬謝不敏了,他沒寫過李藏名種田,但寫過李藏名野炊啊。


    那是真熟了就行。


    甚至有時候在山林之中過夜,就地取食,逮野雞野兔子生火烤肉,帶著血肉不熟也能麵不改色的吃掉,關鍵還不加調料!


    白盡歡並不打算嚐試他的手藝以身試毒,李藏名隻好遺憾退場。


    咳。


    說是養傷,在白盡歡看來,隻需要每天吃好喝好,然後躺在院子裏充分曬太陽就好了,但結果每天躺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是他。


    李藏名明顯是不願意吃了睡睡了吃的混吃等喝,白盡歡說他暫時不宜大量動武,李藏名每天就栽種蔬菜花草,他也從來不問這些東西是大師兄從哪來的,運過來了就認真照顧。


    一邊綠油油的,一邊五彩繽紛,竟然也顯得這座庭院生機勃勃。


    真是一個不錯的園丁啊。


    閑下來喝茶吃糕點時,白盡歡看向李藏名,發自內心的建議:


    “沒想到你還挺有種田的天賦,反正碧血閣覆滅,你也無處可去了,不如找個地方種種花什麽的,也挺不錯的。”


    第245章 碧血之滅


    “……碧血閣覆滅,你也無處可去了……”


    李藏名神色恍惚,大師兄輕飄飄一句帶過的話,卻是代表著他從此以後,是真正孤身一人,無處可歸了。


    碧血閣先出一個殺了王上的刺客,後出一個許多年前就瞞著王後行事的閣主,碧血閣中究竟還有多少膽大妄為的叛徒,叫人不敢細思。


    王妃第二日迴過神來以後,一刻也沒有猶豫,就派人圍剿了碧血閣。


    李藏名從大師兄口中聽到王妃的舉措後,沉默半晌,忽然一笑,頗有些蒼涼的說:


    “看來,王妃應該也猜到……閣主,或者不隻是閣主,與萬靈承天會有所牽連。”


    李藏名殺了王上,那是仇恨引起的牽連,王妃就算對他懷恨在心,也沒必要波及碧血閣其他人;而杜托心私自行事,固然釀成大禍,但也不至於為此事而大動幹戈,要將整個碧血閣都連根拔起。


    那必然是王妃意識到有什麽不可饒恕,不能容忍的事情發生了。


    當時靈域之中,李藏名用那一隻黑色的靈蝶吸引了杜托心的注意,盡管對方隻是瞬間的失神,但足夠讓李藏名抓住機會將其除去,殺人人殺,本就是一招見血的事情,抓不住對方轉瞬即逝的破綻,死的就會是自己。


    而李藏名抓住了這一點機會,也讓他另外明白了一件事情,杜托心雖然親手殺了莊迷夢,煉成[洗情明心經]的圓滿境界,但他卻不是真正忘記莊迷夢。


    既然對莊迷夢還心存留戀,甚至用當年王妃派他前去親手殺其好友的手段,來逼迫水苔,雀奴二人親手斬殺自己,說明杜托心對王妃這樣的逼迫仍然耿耿於懷。


    說不一定,當年王妃也是因為要杜托心親手殺了莊迷夢,才相信杜托心的忠心,讓他修行[洗情明心經],並且一舉提拔他做碧血閣閣主,把碧血閣全權交付給他負責,因為已經見證他的忠心,相信他不會為任何外物動搖。


    但杜托心卻仍然記得當年被逼親手殺害好友之事,那麽他對王妃的忠心就顯得可疑了,至少李藏名不信他記恨當年之事,這許多年還會真正信奉王妃,甚至早已經變節也說不一定。


    而若按照這個思路去設想,那麽為何當年萬靈承天再不藏頭露腳,大舉入侵霖州時,碧血閣卻選擇避而遠之,就更解釋的通了。


    一個以暗殺萬靈承天會成員為主的組織,卻對萬靈承天會的主力人員不聞不問,甚至有意避讓,這本就是太過蹊蹺之事。


    若說是因為以前沒徹底了解對方的實力,此刻才看清對方的實力遠超過自己的了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才匆匆安排人撤退,雖然也能解釋的通,而且被大多數人,包括王妃在內的人認同,但卻不能夠說服李藏名。


    以己度之,同樣與萬靈承天會有仇,同樣知曉對方的頭目遠不是自己的修為能夠抗衡的存在,但李藏名卻也忍不住想盡辦法也要拚死一試,而不是想也不想就退縮逃避。


    恨意既生,如東流之水滔滔不絕,從來不會因為對方實力過於龐大就再無波動,就此死心,就如浪花撞擊山崖,又豈會因為山崖是屹立千年不到的龐然大物,就甘願做一汪死水,平靜無波,永不招惹?


    那何必再提複仇二字,何必再談對敵之事。


    李藏名又連帶想起他在碧血閣時最後一個任務,是去殺某位已經叛出碧血閣的成員,他去殺人的時候,正巧碰上萬靈承天會的人,也找人前去滅口。


    那時隻以為是一個巧合,如今再想,卻又不確定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碧血閣所殺之人,無一不是萬靈承天會的成員,但,若那些被碧血閣所暗殺的成員也和這個人一樣,本就是萬靈承天會想要去掉的累贅呢。


    若一切果真是杜托心故意安排,假借與萬靈承天會為敵,實則是為萬靈承天會剔除贅餘,推及以往,未免讓人膽寒。


    但這些也不過是李藏名的推論與猜測,直到大師兄講王妃下令覆滅整個碧血閣,他才確認自己的猜測或許就是成就發生的事情真相。


    對於此事,李藏名的心早已經麻木,不過自嘲自己一番而已,王妃卻不同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以為最忠心值得信任之人,卻是背叛自己最徹底的人,王妃又如何能夠繼續容忍碧血閣的存在,碧血閣存在一日,就會一日提醒王妃,她這許多年心血竟然是為敵方做嫁衣。


    人總是會覺得自己的猜測過於荒謬,但大多數時候,現實的真相,隻會比猜測更加荒謬。


    所以人心難測,世事無常,隱藏的事實攤開在日光下時,才會更讓人無法置信,怒氣會更加滔天。


    碧血閣一夕滅亡,就更在預料之中了。


    仿佛是一種宿命輪迴,最後仍是一把大火結束了一切。


    李藏名尚且有人收留,其餘苟活之人流離失所,卻又不知來日如何了。


    但李藏名自己都前途無光,不知去路何處,又何談再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別人的死活呢。


    白雲蒼狗,各行其道罷了。


    李藏名收迴泛濫的神思,迴應大師兄的後半句言語:


    “等我大仇得報,或許可以找一個地方隱居種田。”


    白盡歡對此事不置可否,隻是笑了一下,說:


    “那你現在可以提前熟悉種田生活。”


    話雖如此,但也不可能每天都隻幹這些事情,院子又不大,就算是每天把地翻一遍,也用不了一上午的時間,更何況花草蔬菜種上之後,也用不著天天都費心打理。


    空閑時候,李藏名閑得無聊,便站在海邊發呆,白盡歡是懶得陪他吹海風,於是隻讓那隻水鳥跟在他身邊,看著他不要一時想不開跳海自殺就行了。


    李藏名聽到他說怕自己會覺得人生無望跳海自殺的時候,欲言又止,最後也隻是說:


    “我不會跳海自殺的。”


    雖然他此刻心情鬱鬱,倍感迷茫,但還真不會想一死了之。


    大概是為了不讓白盡歡太過擔憂,每日午後,李藏名也隻是出去一兩個時辰就迴來了,順便正好喊醒在院子裏曬太陽午睡的大師兄。


    但這一日卻有些特殊,白盡歡是被凍醒的,醒來後發現天色已黑,夜晚的海風,當然是寒涼無比。


    白盡歡左右張望,也沒見李藏名的身影。


    ……不會真是想不開跳海了吧。


    白盡歡略想了一想,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但他洗了一把臉,還是決定出門去找李藏名。


    月色大盛,更顯得天高地迥,無邊海闊。


    天地海水,都籠罩在深淺不一的幽藍之中,而在天地幽藍的顏色籠罩下,海麵上有一隻白色的鳥振翅飛舞,山石上有一道青黑的身影握著一隻木棍也跟著騰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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