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請他跟著一道走的意思嗎?


    是福,是禍?


    楊琮韞遲疑一瞬,那仙君卻依舊到了院門口,再一略想,仙君隻剩一點衣角在門口飄蕩。


    楊琮韞不敢再遲疑,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途中,他想開口問仙君帶他去什麽地方,然而卻無法發出聲音,對方也並沒有任何和他交談的意思,隻是引他前行。


    腳步似乎緩緩,然卻又好像有縮地千裏的功夫,幾步之間,已到百米之外。


    途過熟悉的街道樓閣,轉入出城大道,再來是陌生山水古道。


    就在楊琮韞以為仙君怕是要一路把他引到天涯海角地方去的時候,仙君卻停下了腳步,手中拂塵朝一個方向輕輕一揮。


    順著拂塵看去,是一方朦朧世界。


    孤山,細水,一樹金桂,一葉竹筏。


    有一名玄衣少年,從竹筏跳上岸,左右眺望,似乎是要找尋行走的路途,而後才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


    那是


    看清那少年熟悉中又帶著些許陌生的麵容輪廓,楊琮韞幾乎嚇了一跳,一個深埋心間的名字瞬間脫口而出。


    “徹天!”


    他下意識朝著那少年迎接跑去。


    三年前,太子亦是他親姑姑所誕的表弟姬徹天,因龍脈生亂,要被故天子以“紫蛇亂脈”之罪當場誅殺。


    是他大哥楊琮赭,冒死將其送出王都,而後姬徹天被一路追殺,結果卻消失無蹤,杳無音信。


    雖然都說他被神明接走,然焉知不是王都說來安撫人心的謊話呢?


    父母親友並不相信這樣的說辭,可他們為君之臣,無論如何,明麵上不可質疑王都天令。


    隻是私下間,每每談起姬徹天時,無一不是唉聲歎息,放心不下。


    卻沒有想到,竟然真有再見的一日。


    楊琮韞喜不自盛,幾乎是一路小跑去迎接對方,距離越近,越能看清對方的相貌,於是越發激動非常。


    那是和記憶中相貌差不多,但又褪去記憶中的稚氣,而更顯棱角張揚的表弟。


    “徹……”


    可是不等楊琮韞開口問他這幾年到底去了哪裏,他想要握住姬徹天手,卻隻握住一片虛空。


    他的手從姬徹天手腕間“穿”過,而姬徹天卻“無視”了他,徑直往前行走。


    這是……夢。


    是了,這是夢。


    楊琮韞迴過神來,又生出疑惑。


    無緣無故,為何會做這樣的夢。


    難不成果真是仙君顯靈,特意來夢中指引,是要告訴他,讓他來這個地方接姬徹天麽?


    楊琮韞心中湧現出許多的問題,但是當他迴頭時,卻已經不見了仙君的影子,甚至就連姬徹天的身影,也在慢慢變淡。


    “徹天!”


    楊琮韞忍不住一喊,而後猛地睜眼,卻已經是天光大盛,日上三竿。


    夢醒了。


    他坐在床上,恍惚間竟有一種今夕何夕,此地何地的錯亂感。


    侍奉的侍女將幕簾掛起,看著他一臉怔怔的表情,不由掩唇輕笑,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歪頭好奇的問


    “二少爺,這是夢見什麽了,徹天是誰?怎的讓您在夢裏喊得如此情真意切?”


    第228章 溪邊相會


    楊琮韞愣了一瞬,而後伸手自上而下抹了一把臉,就忽然就站了起來,立刻往外走去,侍女連忙扯了外衣跟過去,一邊喊他


    “二少爺,您要去哪?衣服還沒穿,還沒洗漱呢!”


    楊琮韞又停下腳步,迴頭接過侍女手中的衣物,卻也來不及細細穿戴,隻把外衣披上,便走出了屋門,一路往父親庭院行去。


    隨後又請幾位心腹一同入書房密謀。


    約莫半刻鍾後,書房大門打開,所有人都麵帶掩飾不住的激動,召集數十親信於庭院內,由楊琮韞吩咐道


    “你們出城去找一個地方,看何處有孤山溪流,哦,溪流旁還有一顆桂花樹,找到了立刻來迴稟我!”


    那是令紫龍部眾人焦慮不安的等待,不少親信帶來相似的地點信息,卻對不上,直到最後一個親信踏著月色騎馬狂奔迴來,不等他行禮,便讓他詳細說來情況


    “央州邊界有一個花紅城,有一條金花溪穿城而過,城外百米溪水邊,有一顆桂花樹,已經三年沒開花,不知為何,前幾天忽然一夜花開,且花開的十分茂盛。”


    “就是此處了!”


    楊琮韞不再多做猶豫,便立刻帶人奔赴那條金花溪。


    等了三日三夜,幾乎是讓楊琮韞也想放棄的時候,才終於等到一葉竹筏順水而來。


    竹筏上站著一名玄衣少年,一如夢中模樣。


    天下九州,何處才是歸途?


    姬徹天撐著竹竿在溪水中飄蕩,他看著一幕幕略去的山光水影,炊煙漫漫,一邊感慨九州風土人情,遠比書冊上記載的多姿多彩,一邊卻又憂愁自己該在何處停歇。


    離開碧虛玄宮後,他已經這樣撐著竹筏在江河溪流中飄了許久。


    沿路遇到好心的人家讓他上岸吃食,借住歇腳,又問他要去哪裏,聽說他要去央州,都嚇了一跳。


    “央州距離此地千裏之遙,上好的馬匹也要跑上一天一夜,你撐個竹筏,怕不是還沒到地方就散架了,後生仔,你莫不是說笑哦?我看,不如留下來,莫受奔波之苦。”


    不如留下來。


    姬徹天一路上曾無數次這樣想過。


    他見好山好水,富足人家歡聲笑語,想要留下來與民同樂;


    他見窮山惡水,窮苦百姓無粟可食,想要留下來與民同修;


    他見枯山竭水,被抓修者剖腹取靈,想要留下來與民同怒;


    他見屍山血水,欲反叛者刀劍齊鳴,想要留下來與民同殺。


    可他卻不能停留,紫龍部因他困守已經三年,他怎麽能說放下就放下,況且憑他一人,什麽也做不了,也沒有人相信他能做到什麽,戰亂動蕩的地方,他就算是想留,也被人推著竹筏讓他快快離開,不要被戰亂波及。


    然而一個人在江水中飄蕩太久,姬徹天終於也那麽生出迷茫與後悔。


    他走之前,應該多問大師兄一些問題,問一問自己是不是可以先停下返程的腳步,問一問自己何時才能到達目的地,問一問……究竟他該在何處停歇。


    他習慣了大師兄語焉不詳玄之又玄的言語,以為一切都在大師兄的掌握之中,不說自有天意,但也許……大師兄其實有具體的安排,隻是忘記告訴他了呢。


    這種猜測讓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在姬徹天終於一路詢問到了央州邊境,再也等不及,準備隨便找個地方下岸時,他看到了一樹金桂花開,和他在碧虛玄宮庭院中的那一株一模一樣。


    再然後,距離的更近,他看到了桂花樹下,一片絳紫色的兵馬不知已經等了多久,最前方一身紫衣銀甲端坐馬上的,是他熟悉的人。


    那是他的表兄,紫龍部二公子楊琮韞,已經是比記憶中更為風流倜儻,又成熟穩重的男子了。


    互相對望的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曾經流傳的,來自碧虛玄宮的預言。


    “……禍起王都,諸方奪天


    桂落三載,紫龍靖亂。”


    王都下令重起采靈之事後,越發肆虐且剝奪太狠的采靈侍,終於還是引起奪靈之禍,天下各處已經起了不少的反亂禍事,人間界靈氣越發稀薄,修行者之修行更加來之不易,豈能甘心一舉獻出。


    與此同時,雁州金龍部打著救世女靖王都清君側的名號,已經朝著王都一路攻去;霖州萬靈軍也朝臨近龍王府開始發兵攻占,其餘各州,也各有算計。


    天下已大亂,九州禍事發,或易江山主,不知落誰家……


    各州蠢蠢欲動,唯有紫龍部一派安靜,並非是因為被圍封的時間太久,早已經不知道外界變化,而是要等一個人。


    現在,他們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第三年桂花開落,舊太子殿下去而複返。


    來到江邊,迎接舊太子的人,激動的心中,已經無比堅信誰將突出重圍。


    “桂落三載,紫龍靖亂……”


    預言與此刻,似乎終於完全應驗。


    至少讓這些人足以相信,眼前這個被神明選中的舊太子殿下,必將是背負天命平定天下的真命天子!


    盡管,舊太子現在還是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人,但這並不妨礙江邊的將士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心中已經認他為主。


    楊琮韞一揮披風從馬上跳下,和身側一身戎裝的女子大笑道


    “徒弟,看好了,他就是能幫你報仇的人!”


    在女子將信將疑的目光中,楊琮韞一路大步走到溪邊,伸手把姬徹天從竹筏上接下,扶上岸邊,又向後退了散步,單膝跪地,高聲行禮道


    “臣紫龍部楊琮韞在此,奉神明之意,特來迎接殿下!”


    身後跟來的侍從與士兵亦齊齊跪地,高聲唿喊:


    “紫龍部在此,特來迎接殿下!”


    姬徹天下意識站的筆直,甚至覺得身體有些僵硬,卻並不難受。


    他靜聲聽眼前眾人的迎接之聲,一時間也心神激蕩,不曾想竟還有如此多的人在等著他歸來。


    三年如一日,將全部期望都押注在了他的身上。


    其勢雖重如山,無畏無懼矣。


    “現在,該要迎接你真正的考驗了……”


    風聲獵獵,似有誰的溫聲淡語,穿山越水而來。


    姬徹天迴頭,見俗世炊煙,不見天上宮闕。


    他已經迴到人間界,心心念念,都該是人間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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