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已破,他再次出現,是因為自己神思已接近潰散,又想來奪舍自己嗎?


    齊經霜道


    “但我已經敗了。”


    “是你敗了,並不是吾敗了。”


    對方道


    “你無法對付的魔君,吾可以幫你報仇。”


    代價是


    “但此後你再不是你。”


    齊經霜有些心動,語調也有些變異


    “你能幫我雪恨?”


    對方信心滿滿道


    “自然,你不是見識過我的實力。”


    是,他當然見識過……那是遠超過自己的力量,也許,他真能和元寅鬥的不分上下……也不一定。


    齊經霜輕笑一聲,啞聲道


    “可惜,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一個人,你還是和我一道赴死吧。”


    他不想再被任何人騙,所以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說完之後,齊經霜便果斷閉上了眼睛,然而對方的聲音卻源源不斷的傳來


    “你心中連綿不絕的恨,難道就此煙消雲散?你背負還未洗清的冤仇,難道也能完全放下,你無聲息死在這裏,但你的仇人卻榮華加身,而千年萬年,你與你的父親,都將以背信棄義,濫殺無辜的惡名流傳,難道你真甘心赴死?”


    甘心赴死嗎?


    想要赴死嗎?


    能夠就這樣死在這裏嗎?!


    家中被燒,母親被殺,父親被冤,就連他自己也背負濫殺無辜,天下見之者誅的誅殺令,他怎能死在這裏!


    他若死在這裏,這一切的一切,沒有第二個人為他去沉冤!


    可是,他已經無能為力……


    再信一次,最後一次……反正也沒有任何的活路,不如就將這無用的身軀送給眼前之人吧。


    他騙自己,那自己已死,也感覺不到了。


    他若不騙自己,那就算送他報酬吧。


    齊經霜的神思漸漸飄遠,在完全沉睡之前,他想起來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


    “你……又怎麽能對付他呢……”


    他的靈氣,魔氣,甚至連身軀都已經千瘡百孔,不堪一用了。


    “你沒有聽說過禪宗始祖以身渡魔的故事嗎?”


    在齊經霜的注視之中,對方朝他移動過來,慢慢說道


    “如果你沒有聽說過的話,那吾來告訴你。”


    千年之前,人間界各方混戰之時,被魔族趁虛而入,非但在人間界大肆殺戮,更引誘無數人族邪念入體,走火入魔,使得人間界千裏屍堆,萬裏血流。


    便是在這樣混亂不堪,道義不存的時候,一位蓮花池畔清修的修行者,想要阻止這一切繼續惡化下去。


    他身穿布衣,手握珠串,跋山涉水,找到了創生魔氣,想要滅世的神明,即是後世所稱的魔神


    其實,以這位修行者的身份,他連見十二魔君的機會都沒有,但他身上有天道傳承,所以魔神親自見了他。


    天道在他身上留下傳承,必然是相信他能夠救世,那麽魔神便一定要他失去救世的信念。


    於是,魔神和這位修行者打一個賭,倘若這位修行者能夠喚醒任何一個墮為魔族的人族,那麽魔域將盡數退出人間界。


    反之,若這位修行者得到否定的答案,那麽,便要從他的身上切下一片血肉出來。


    當然他也可以隨時喊停,但這就代表他自認失敗,證明人間界已經無藥可救。


    而這名修行者去和墮入魔道的修行者對話時,也隻能問一句話:你願不願意迴頭?


    入魔之人,無不是因為心生怨恨邪念才被魔族利用,而入魔越深,心中惡念隻會越加深厚,甚至完全滅去七情六欲,隻剩下殺戮。


    這種情況下,莫說苦口婆心長篇大論都不一定能喚醒一個人,更何況隻能問這樣一句話,而且,若得到否定的答案,還要遭受割肉之苦,這是太苛刻甚至叫人絕望的賭約。


    但這名修行者還是答應下來了。


    正如所猜想的一樣,當他問第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嘲笑的看著他,大罵了他一頓,講說絕不可能迴頭,而後,他胳膊上便立刻被削掉了一塊皮肉,鮮血直流。


    他沒有在意,繼續去問第二個人,得到的答案依舊是否定,第三個,第四個……


    他每問一個人,身上都會被削掉一塊血肉,走三千裏,問三千人,所有人的迴答全是拒絕,這名修行者已經麵目全非,白骨依稀可見,他的身後,是一條肉身鋪就得鮮血求道之路。


    而原本嘈雜哄笑,熱鬧非凡的周遭,也一點點變得安靜,直到最後一片死寂,所有人,魔都沉默的看著他一步步肉落血流,一步步前行不阻。


    他被拒絕了三千次,被削掉三千血/肉,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堅定的踏出下一步,問第三千零一人,你願不願意迴頭?


    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靜之中,無窮無盡的血流與殺戮之中,無數雙人與魔的沉默注視之中,第三百零一人忽然跪了下去。


    他說


    “我願意迴頭。”


    又說


    “請收我為徒,尊師,我願如您一般,走三千道,渡三千人,舍三千皮/肉,隻為救一世人。”


    刹那間金光刺破黑暗,那名修行者身軀之上覆蓋一層層金光禪紋,而後他肉/身圓滿,染血布衣換作朱紅金絲禪袍,手中十八粒木珠,亦是金光熠熠,各刻一字,散出清香陣陣。


    一路被削掉的血肉化作一隻隻金色蓮花,朝天地九州飛去。


    無數魔族,在金光普照之下,灰飛煙滅。


    自這一日起,禪宗立地而生,禪祖真法為誅魔而出,若問誰能克殺魔族,天道之下,唯有禪宗!


    


    血繭四分五裂,連帶陣法也盡數碎裂,一隻花鈴從天而降,迴到主人手中。


    齊經霜發隨風散,衣盡染血,手持雙劍,迎風而立。


    他仰頭大笑,是說不出的暢快,竟毫無被千絲萬線刺穿的痛苦與不適。


    他笑過之後,才看向眼前神色慎重的魔物,舉起心魔劍指向他,說道


    “你的招式已經盡破,接下來,輪到吾了。”


    話音未落,他便飛身而去,一劍劈下,劍氣如虹,魔氣四溢出,火光彌漫。


    元寅蹙眉,他本能覺得眼前的齊經霜,似乎很不對勁。


    但元寅並沒有細思的時間,齊經霜雙劍已經氣勢洶洶的朝他飛來,他沒想太多,揮手擋下劍招,隻有一點劍氣掃在手背上,卻讓他驀然一痛


    痛!


    元寅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痛的滋味,低頭看去,卻見自己手背上竟然被這一點劍氣,灼燒出了一道痕跡,這更不可能!


    這真正在元寅的預料之外了。


    以齊經霜的修為,絕不可能對自己凝練出來的身軀造成什麽真正的傷害,就算是他瀕死之際,放出了他身體內封印的那股神秘力量,也不該對自己造成的傷害如此之大。


    第191章 兩敗俱傷


    世上能夠讓魔生出畏懼的,隻有禪宗真法。


    那是千刀萬剮考驗後仍願舍命而行,換來的渡人之誌,救世之心。


    但眼前之人分明魔氣衝天,如何還能運轉禪宗真法!


    被禪宗始祖肉身金蓮傷過的痛楚時隔千年再次浮上心間,讓元寅不敢大意,立刻後約數十丈,然後齊經霜卻又毫無喘息的追來。


    齊經霜手中所提兩隻劍,一則為寄托天道傳承之劍,一則為加注禪宗真言之器!


    這兩隻劍對元寅的壓製太深,讓他無法用出全力,而齊經霜卻如同完全換了一個人,瘋了一樣連綿不斷的對他發起攻擊。


    這絕不是齊經霜!


    元寅拋出花鈴,懸浮身前,而後結出法印


    一隻花鈴響,千樹春風來!


    刹那間地麵生出無數花藤,發出聲聲鈴響,陣陣花香,是要讓齊經霜不可上前。


    而齊經霜果然停滯不前,忍不住捂住了頭殼,縱然禪宗真法對魔族有壓製,然而卻也要看雙方的實力,十二魔君的修為,豈是一般魔物可比擬!


    齊經霜飛出心魔劍,同時脫口而出道


    “金蓮聖火起!”


    話落劍定,立刻生出無數多金色蓮花那是如蓮花一樣綻放的金火,


    乃是一隻金蓮染,萬魔業罪滅!


    便見一道道金蓮或,順著一隻隻花藤纏繞而生,去吞噬藤上春花,呲呲灼燒之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金蓮與花藤此消彼長,消磨對方的法力,一時竟然陷入僵持。


    這看起來讓彼此都無可奈何的兩物,卻無論是何方但凡飛濺出去些許殘物,便能輕易誅殺普通魔物!


    聞風而來,遠遠圍觀的魔物心驚膽戰,對戰二人卻奇異的保持了短暫的平和。


    眼前之人雖披著齊經霜的軀殼,且自血繭之中破出,但元寅卻看出來,齊經霜怕是已經被易題奪魂!


    隔著金聯活與春花鈴的鬥法,短暫的互相製衡中,元寅道


    “你不是齊經霜!”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眼前之人,對這個問題並不在意,隻是道


    “魔物本該盡數誅盡,此點無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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