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大師兄說這次來凝州,是奉師尊之名,來收一名叫葉迷津的少年為弟子,還說這是一個很難搞的人,找人說難不難,說易不易,要看葉迷津想不想他們找到,想要他們找到,自然易如反掌,不想要他們找到,那就是難如登天了。


    是以,他們來了之後,也從沒主動去問任何人關於葉迷津的事情,而現在,他竟然真的自己找上門,這不會就是大師兄所說的易如反掌吧。


    宣濃光一邊在心中默默念叨,一邊又站在門口和葉迷津對峙。


    怎麽說呢,宣濃光是真不想讓他進來,但是他又真的擔心把這人拒之門外,是破壞了大師兄的計劃,到時候受罰又是自己,那就很不好了。


    在很糾結的時候,他扭過頭往院子裏看了一眼,大師兄仍然坐在躺椅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什麽,見他在門口站了這麽長時間也沒問一句話。


    於是宣濃光還想再掙紮一下


    “大師兄已經睡了,你想見他,那就明天在來一趟。”


    葉迷津搖了搖頭,同樣不打算改變主意


    “不行,隻能今夜,此刻,我要見到他,我不是見你的,所以你的意見無效。”


    “你!”


    宣濃光火氣立刻便冒了出來,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很有耐心的人,且很有一些眥睚必報的心性,眼前這人是真不討他喜歡,又接二連三講讓他不開心的話,他心中自然是不忿的。


    而就在宣濃光準備運轉靈氣,教訓眼前這不請自來且很沒禮貌的人時,大師兄的聲音從庭院內傳來。


    “濃光,讓他進來吧。”


    “大師兄?”


    宣濃光再看去的時候,大師兄已經坐直了身軀,將桌案上的杯盞翻出了三個,是準備待客了。


    宣濃光心中很不情願,也隻能不忿的轉身進去庭院之中。


    葉迷津隨後便跟著走了進來,又貼心的合上了大門,而後才往庭院內走去。


    那案幾周圍也放著兩隻凳子,不知道是本來就是配套,還是今夜特意準備的。


    白盡歡為他們一人倒了一杯熱茶之後,才看向葉迷津,說道


    “我好像沒有說過我要找的人叫葉迷津。”


    葉迷津微微一笑,朝白盡歡行了一道禮節,他的語氣倒是有晚輩的謙和,說出的話卻是底氣十足。


    “但您確實是為我而來的,不是麽,凝州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值得碧虛玄宮的大師兄特意前來一趟收徒麽。”


    “噗咳咳!!”


    宣濃光正喝著茶水,冷不丁便被葉迷津這話嗆了一下,接連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來,又不可思議的看著葉迷津,說


    “你可真是有夠自信的。”


    他還真從未見過這種第一次見麵便能說出你是為我而來這種話的人,其他不說,這種自信的厚臉皮他是真的敬佩了。


    “這不是自信,隻是合理的猜測。”


    說完這句話之後,葉迷津又看向了白盡歡


    “在我第一次聽到碧虛玄宮這個名字,聽說了關於您的事跡時,我心中便想,會不會我也在碧虛玄宮的考量範圍之內,有一天您也會來找我。”


    在宣濃光看來,這種事情簡直是自作多情,在葉迷津看來,卻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他倒是很自覺的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我打聽了很久,才完全了解您三次露麵人世間的事情,這三次事情的共同之處,便是您要找的人,都要經曆一場幾乎斷絕生機的災禍,並且我相信他們的天賦都是相當好的。


    而我的天賦,至少別人都講我是天才,我不必否認這一點,那麽我為何不能設想一下,我也在您的尋找範圍之內呢,無論年齡還是天賦,我都在範圍之內,那麽我成為您的目標之一,也不是沒有沒有可能,但是我還並沒經曆難以度過的災禍,那麽您若真的要來凝州,那隻有一種可能,便是我身上也該出來無法度過,至少是絕對艱難萬分的災禍,而且會很快就來。”


    白盡歡靜靜的聽他說著前因,心中的猜測已然得到證實,有些人他在還沒有見過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改變對方的生存軌跡了,而這並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事情。


    白盡歡看著葉迷津平靜的臉龐,他在平鋪直敘的說話,帶著一些悠閑自若,仿佛……


    白盡歡若有所思道


    “你期待這場災禍的到來。”


    葉迷津:……


    葉迷津緩緩移動眼睛與他對視,而後又移開目光,說


    “或許是吧,也可以說,我期待您的到來。”


    葉迷津並沒有否認白盡歡的說法,他也沒否認的必要,盡管這句話聽起來他好像不太正常……畢竟無緣無故,誰會期待災禍呢。


    這從一旁宣濃光驚呆的目光中完全可以看出來,他心中對自己的想法一定因為大師兄的這句話,而對自己有很大的誤解。


    但是他不認為此刻的自己,在碧虛玄宮麵前有什麽秘密可言,自己的經曆,性情,一應經曆,想必眼前之人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那也沒遮掩的必要,況且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葉迷津頓了一下,便接著說道


    “當采靈侍進入凝州,頒布那道天子詔令的時候,我便知道我一定躲不過被采靈台的命運,而越來越多的人說從未見過被采靈台的人迴來,那眼下之意便是說被采靈台的人都死了,若我也被抓去,隻怕也難逃一死,那個時候,我也知道屬於我的災禍就要來臨了,於是當有人說有采靈侍朝著我居住的村落來時,我便提前離開了家中,沒有告訴任何人,如此,便誰也不可能知道我去哪裏了。”


    第069章 所謂災禍


    “等等”


    宣濃光打斷了葉迷津的話,他終於找迴了自己的理智,又覺得葉迷津說話似乎有些言行不一致


    “你不是說你期待什麽災禍的到來,怎麽這命中注定的災禍真的來臨,你卻逃跑了。”


    葉迷津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宣濃光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多餘,不過現在他還是一個樂於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別人的人,於是也悠悠迴答道


    “我雖然期待,但不代表我是坐以待斃之人啊,如果我真被抓走,而我猜測有誤,我其實不在碧虛玄宮的考量範圍之內,並不會有人在我瀕死之際從天而降救我,那豈不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如果是你,你會蠢到為了一個毫無發生跡象的猜測,而放棄逃生嗎。”


    宣濃光:……


    如果是他,他絕不會自大到見第一麵就上門認親的地步。


    宣濃光翻了一個白眼,不以為然的說


    “我本來也不會這麽自以為是,異想天開,會如此自大,妄想完全和自己沒關係的事情會落在自己頭上。”


    葉迷津便道


    “那隻能說你的天賦還不夠高而已。”


    宣濃光:……!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煩人了,世上怎麽還有比他更討打的人?!宣濃光磨了磨牙,很想給眼前這小子一個教訓。


    然而葉迷津卻已經轉移了視線,不再和他鬥嘴,而是收斂了神色,接著剛才的話說道


    “不過,當我離開家之後,我才明白,我其實猜錯了,我真正的災禍不是被采靈侍抓去采靈,那遠遠不夠,遠遠不足以讓我體會到什麽叫做走投無路的痛苦。”


    說道這裏,葉迷津看了白盡歡一眼,後者仍是認真傾聽的姿態,並不動容,也沒露出任何疑惑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明白他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葉迷津眼睛閃爍了一下,心中對這位大師兄有了另外一層判斷這位大師兄,若真正是第一次見麵,不曾知曉他的過往,那隻從外表來看,是絕對不像任何世外高人的,但是他真正已經洞悉一切。


    碧虛玄宮,那究竟是怎樣的地方呢。


    葉迷津心中的好奇積累的更多了,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探討碧虛玄宮的時候。


    白盡歡不說話,葉迷津隻能繼續自己的講述


    “我不在家中,采靈侍卻不會放過父母鄰居,乃至於親友,而我在山林之中躲了七天,最後被逼迫到了河水旁邊,他們要我束手就擒,但是我拒絕了,轉身跳入到了河水之中,這個時間的河道,裏麵流動的不是河水,而是大大小小的碎冰,就算是采靈侍,也不敢,不肯下水的。


    但是這並不是終止,采靈侍心中為我的寧死不屈而憤怒,並未和任何人說我已經跳河而死,而仍是告訴眾人我逃亡在外,而後將與我有關的所有親友全都吊在城牆之下,講我是冷血無情之人,親眼看著父母死去也不肯露麵,又以此震懾民眾,大約是想說,被畫下采靈名單的人絕對不可以逃跑,不然其親友就會是如此下場,當我僥幸沒被凍死,而再次醒來的時候便發現”


    葉迷津頓了頓,而後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我,葉迷津,已經成了眾所周知的逃犯,不但自私無情,而且因為我的逃命,才讓采靈侍憤怒,進而遷怒更多的人,我雖然沒死,卻也隻剩下死路一條。”


    這句話未盡之意很明顯,他最好是死了,死了別人提起來他隻會惋惜他,可憐他,若是活著,那人人都會憎惡他,辱罵他,不會有人願意給他任何庇護。


    所以這也是采靈侍為什麽沒下河去找葉迷津的另外一個原因,與其冒著被凍死還不一定能找到人的風險下河撈人,為什麽不用另外一種更簡單的,卻能讓其不得不死的方法來對付這個不聽話的小子呢。


    就算是他真的能死裏逃生,從冰河之中爬出來,也找不到任何活路,因為已經沒有他的生存之地了。


    白盡歡還沒開口說話,宣濃光已經驚訝的目瞪口呆,脫口而出道


    “這麽兇殘?這什麽采靈侍真的是你們聖天子派過來的人?不是什麽匪盜假扮的嗎?”


    在那買衣服的老板店裏,宣濃光聽到關於采靈侍的事情時,都已經覺得這些聖天子的人還真是有夠嚴苛,此刻從葉迷津口中說出來的采靈侍,豈止是嚴苛,簡直是到了惡毒的地步,這讓宣濃光甚至對葉迷津產生了些微的同病相憐的感覺,因為他不由自主的便將采靈侍與那些侍奉海上蛇神的仙奴仙侍聯係起來,也是為了找讓供奉蛇神的祭祀品,而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那些仙奴仙侍,顯然腦子沒這些采靈侍好使,想不出這種讓人僥幸苟活還不如死了好的辦法。


    葉迷津卻不知道宣濃光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他隻是從宣濃光眼中看出一種感同身受的……憤懣?


    雖然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如此共情,不過這對自己的計劃來說,很好。


    葉迷津不動聲色,迴答了宣濃光的問題


    “聖天子未必知曉采靈侍借著聖天子的名義做了什麽,但是這筆賬我必然是要算在聖天子身上的。”


    宣濃光啊了一聲,質疑道


    “你在做夢吧,你還要和聖天子算賬,你知道聖天子在什麽地方嗎?”


    宣濃光其實對聖天子並沒有多少敬畏,但是他也知道聖天子那是人間九州至尊之位,怎麽可能會是說對付就能對付的了的。


    關於這一點,葉迷津也沒否認,甚至認同的點了點頭


    “是啊,我現在連聖天子在什麽方位都不知道,但是我總可以對付近在眼前的采靈侍。”


    宣濃光奇道


    “這難道就是一個很簡單的目標嗎?”


    葉迷津道


    “不算簡單,但是當我知道救下我的人是龍王府的少主,而且他很善良無知時,我就知道這個目標也不算困難。”


    “為什麽?”


    “因為這代表我可以用另外一個身份活下去,我的名聲很大,但是真正見過我的人不多,況且也不會有人想到,偏僻村鎮的少年人會和尊貴的少主侍從有關係。”


    宣濃光還是沒太明白


    “這和對付采靈侍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


    葉迷津道


    “以龍王府少主的名義去聯係家中有開靈台之人,很方便不是嗎?在人人自危又人人憤恨且找不到出口的倉皇之中,一個深明大義的少主,總是會讓人立刻依附的,我一個人當然對付不了采靈侍,但若是加上整個凝州的人呢,你需要知道,凝州之人就算是不修行靈台,也是身軀強健,武力不凡,之所以不敢反抗一則是因為對方有天子詔令,二則是沒有領頭之人,如今我已經替他們找好了領頭抵抗之人去對付握有天子詔令的采靈侍,那麽他們為什麽不跟著往前衝鋒呢,激怒之心一旦被點燃,那便不可遏製了,如此,你覺得對付采靈侍,還算一個困難的目標嗎。”


    宣濃光:……


    宣濃光久久不能言語,過了一會兒,才心情複雜的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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