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看了一眼院子裏那群穿著雨衣的人,忽然歎了口氣。


    解釋道,“有個主演說下午有事,原本的拍攝任務就挪到了上午,今天上午他們幾個人進山裏拍戲,突然就下起了大雨,現在怎麽也聯係不上……”


    “有個主演說下午有事”。


    所以他們才改變了拍攝計劃。


    是因為他要來,所以渺渺說下午有事。


    原本他們是不用上午上山的……


    林默的喉嚨忽然有些幹澀,那女生接下來說的話他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拍戲的地方往哪邊走?”


    他一把丟掉了手中的雨傘,神情異常冷靜,隻是聲音有輕微的顫抖。


    那女生愣了愣,給他指了個方向。


    林默立即轉身,步入了狂風暴雨之中。


    “哎你的東西……”


    林默像是沒有聽見。


    雨傘也不要了,行李也不要了。


    他現在隻想找到她。


    見不到她,他要體麵有什麽用?


    他要好看有什麽用?!


    劇組進山的路線貼有地標,樹上也掛的有紅繩,這是為了方便他們進山的時候能夠迅速找到位置。


    林默順著這些痕跡往裏走,此時他的頭發和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大雨淋濕了,整個人都仿佛浸泡在水裏。


    大風嗚嗚地刮著,黑沉沉的天空中還時不時地響起轟隆聲,閃電也偶爾劃破天空。


    一切都格外壓抑。


    他的身體已經控製不住地在打顫,但是他的腳步和心底的念頭一樣堅定。


    他得找到渺渺。


    他一定得找到她。


    “渺渺!”


    林默已經分不清楚擋在眼前的是眼淚還是雨水,他的眼前模糊一片,擦了很快就又有冰冷的液體出現。


    周圍這種冰涼的感覺仿佛透過他的肌膚進入了他的心。


    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冷的要命。


    不遠處此起彼伏的響著其他人的叫喊聲,大概是警方或者前來找人的其他人。


    他從來沒有這樣大聲的喊過她的名字。


    每一次大喊,都將這麽多年來壓抑的情緒宣泄而出。


    “渺渺!!”


    “江知渺!!!”


    雨點落在他的臉上,落在他的身上,他全然不顧,隻是一次又一次大喊著。


    又哭又叫,像個在雨中的瘋子。


    可是他的渺渺,到底去了哪裏啊……


    酸澀又惶恐的感覺擠壓著他的內心,他漫無目的地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哪裏都沒有她的迴應。


    大山上,隻有雨點拍打著樹木和地麵的聲音,狂風嗚咽,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渺渺姐,你出來好不好?你不要嚇我,你不能有事啊,你到底去哪了……”


    他失神的看著眼前被雨水衝刷的一切,麻木地喃喃道。


    “我們明明才在一起不久,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來看你,為什麽會出這樣的事……”


    “為什麽會這樣……”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林默此時渾身都已經濕透,黑色的短發貼在他白皙的皮膚上。


    他單手捂著自己的臉,肩膀止不住的顫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絕望又頹然的氣氛裏。


    “哎!這邊有人!”


    聽到不遠處的消防人員大喊了一聲,林默猛然看了過去,唿吸急促了許多。


    他心底的希望頓時燃了起來,立即快步往那邊奔去,幾次踉踉蹌蹌,險些被山石絆倒,沾染了一身泥濘。


    他撥開了人群,衝到了最前麵,口中不停地念著誰的名字:“渺渺,渺渺……”


    仿佛魔怔了一般。


    林默定睛看向了那裏,泥濘的石塊下似乎埋了一個人,大雨的衝刷下,周圍的黃泥不斷的往下流淌,都快要將那人的出口完全擋住了。


    “哎你是……”


    旁邊消防人員的聲音戛然而止。


    周遭一切的聲音都突然消失,整個世界都歸於寂靜。


    ——不知道助聽器是掉了還是壞了。


    林默停頓了片刻,立即衝到最前麵去幫公安和消防人員搬石塊,挖黃泥。


    聽不見也無所謂。


    什麽都沒有她重要。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救她。


    別人帶著手套,有的還有工具,而他僅僅隻有一雙早就不知有多少傷口的手。


    林默此刻再也想不到其他,隻是機械而重複的搬著,挖著,手上滿是黃泥和鮮血。


    他仿佛喪失了痛覺,絲毫沒有收斂半分力氣,反而竭心盡力。


    而周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偶爾還拔拉他的手臂幾下,或許在勸他,或者在和他交代什麽東西。


    但是他什麽也聽不到。


    冰冷的大雨還在下。


    整個世界安安靜靜,隻剩下林默一人沉浸在近乎崩潰的世界裏,不顧一切地拯救著。


    誰來救救她?


    誰能救救她?!


    明明該死的是他……


    該死的是他啊!!


    他是陰溝裏的老鼠,是臭魚爛蝦,是不堪又惡心的掃把星,是他把厄運帶給了她,如果不是他,她怎麽會在山裏拍攝的時候碰上這場大雨?!


    她明明可以躲過去的!


    上天啊……


    她那麽善良,做了那麽多善事,你怎麽忍心讓她遭受這樣的苦難?!


    林默的身體幾乎已經到達了極限,手上不斷的湧出鮮血來,他那十根指頭幾乎已經全都變成了鮮紅色,混雜著黃泥和髒汙,不堪入目。


    下麵那人被救出來的時候,林默的雙手終於無力的垂了下來。


    他眼前一片模糊,心底又一次念了一遍上天。


    如果可以……


    給他的渺渺一條生路吧。


    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抵。


    那邊的醫護人員正在搶救,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看到的卻並不是江知渺的臉。


    林默的心驀地空了,全身忽然變得沒有一點力氣。


    不是她。


    那麽她在哪裏?


    她還沒有被救上來?


    他渾身的血液徹底冰涼,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那麽不真實,他們的嘴巴張張合合,他已經無心再去分辨他們說了什麽話。


    周圍是死一樣的寂靜。


    空洞與恐懼感瞬間填滿了他的心髒。


    就在此時,一雙手臂從背後將他緊緊抱住。


    熟悉的感覺傳來。


    林默麻木地側了側頭,有點不敢置信。


    背後的人好端端的站在那裏,似乎是匆匆趕過來的,神情關切又擔憂,紅唇一張一合。


    “小默,別怕。”


    “我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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