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撤離


    在1號哨塔的信號照耀夜空之後,恩多克就意識到撤離22號哨塔已經無可避免,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羅也沙琪下來就看到提利安從眼前跑過,像抽風的詩人搖擺著手臂,額頭青筋暴綻,指揮亂哄哄地勞工依次撤離。麵對士兵的附魔刀劍,勞工雖然恐慌情緒達到頂點,卻不敢造次,勉強維持了秩序。巴維爾下來慢一些,終究是心係親人,一把拉住提利安:“我姐姐在哪裏?”


    提利安擦了擦汗水,莫名其妙道:“你姐姐是誰?”


    巴維爾拍了拍腦袋,自己也是一時情急:“灰街的人在哪個方向?”


    提利安這才有點印象,指個大概的方向給他,巴維爾轉眼鑽入人群沒影了。羅也沙琪找到恩多克,後者扶著長劍久久凝望對麵的鐵人軍團陣地,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兩人碰麵,誰都沒提夜襲計劃的成敗,因為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會撤到哪裏?”羅也沙琪抱著一個人不太方便,不過她也沒有放下。


    “撤往市區,那裏是執政官的府邸和戰神教會的教堂所在地,有著巴塞托斯最精銳的守衛部隊。而且,到了市區,可以接受執政官的直接指揮,到時候我們是抵抗到底,還是撤到別的地方安頓,也有個方向。”恩多克早就想好了。


    羅也沙琪皺皺眉,抵抗到底是死路一條,去別處開辟新天地聽著美好,可這個世界處處凋零,這麽多人又上哪兒尋覓一塊世外桃源呢?她感到胸口癢癢的,沒有在意:“大人,你想沒想過投靠別的勢力?”


    恩多克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淡然一笑:“執政官指向哪裏,我的腳步就走向哪裏。”


    一句話把黃金矮人的後續全給堵迴去了,思緒翻湧,她不禁想起魔族遊俠初見麵對恩多克·伯明翰的評價:剛正不阿。


    一語中的啊!


    胸口麻酥酥的,羅也沙琪低頭看了一眼,對恩多克說:“我遇到了敵人的傳奇強者,雖然沒有交手,但我不是他的對手。雖然一個高手不能完全改變戰爭的走向,這個高手卻在敵人那邊,我們的劣勢隻會更大。”


    “鐵列克奇出動數萬大軍,連傳奇強者都搬了出來,對巴塞托斯勢在必得,周邊也沒有強敵,與鐵列克奇不睦的泰伯斯坦聯合王國遠在東方,巴塞托斯的命運已經注定。”這話說的有些消沉,恩多克一張臉滿是堅定,“不過,命運無法扭轉,不是非得跪地求饒,鐵列克奇人想占領這片土地,必須流幹他們的鮮血!”


    羅也沙琪沒接這茬,說起了那個女騎士的情況:“白玫瑰騎士團也是很棘手的,我一個人恐怕應付不來,隻希望執政官有辦法。”


    兩人談了一會兒,均一籌莫展,總是沒話找話的感覺,頗為索然無味,於是同時住了口。黃金矮人突然麵無表情地低下頭,暫時告別了恩多克,走到一邊用不大的聲音說:“你要不想讓我把你扔到地上,就老實待著,再占便宜別怪我不客氣!”


    恩斯特早醒了,如喬治亞所說,這點傷並不致命,看著可怖,其實就是皮外傷。他在美人懷裏,胳膊不好動,就有意無意隨著對方走動用腦袋蹭來蹭去,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羅也沙琪對他的本性已經十分了解,看在他好歹是傷員這才沒下黑手。


    “我受傷了,動不了。”恩斯特閉著眼,賴著不下來。


    黃金矮人被他的無賴氣笑了,唿叫莫巴沙九頭鳥,等火鳥落地俯低身軀,她跳上去把人放倒,火鳥起飛,還沒拉升高度她轉身跳落,把魔族遊俠留在了天上。恩斯特傻眼了,捂著胸口對火鳥說:“小沃,快點放我下去!”


    莫巴沙九頭鳥中間的腦袋轉過來,對著魔族遊俠鄙視一瞥,帶著戲謔。雖然語言不通,恩斯特也可以大致讀出牠的意思:自作孽,不可活。


    恩斯特欲哭無淚。


    這邊羅也沙琪又上了哨塔,與喬治亞商議法師團的去留,巴維爾則終於在洶湧的人流中找到了親人。灰街人比較團結,奇拉維、羅迪克、莊林等人也在保護安希紮娜和雷德力克以及兩個孩子,巴維爾見家人平安無事,頓覺安心。


    安希紮娜神情慌張,見到弟弟來了先問他有沒有事,巴維爾搖搖頭,沒說具體情況,怕姐姐擔心。安希紮娜從他離開身邊一顆心就吊在半空,現在又被告知離開22號哨塔,縱然沒有多少文化,她也明白局勢不妙。


    “敵人還有多久打過來?”安希紮娜問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其他人眼巴巴地盯著巴維爾,後者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想說謊來著,動動嘴,放棄了欺騙大家的打算:“估計天一亮,敵人就會再次進攻,能守多久很難說,我們先撤到市區,那裏有執政官的直轄部隊,還有希望反敗為勝。”到最後他還是撒了謊。


    不明真相的人雖然將信將疑,鑒於這幾日巴維爾的表現,總算選擇了相信。隻有莊林笑了笑,把兩個孩子拉近一些,小聲說著什麽,看三人的表情,一家三口之間的堅冰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


    要是真正的莊林·烏力格,隻會粗暴的解決問題,和孩子的關係難以緩和,自然也就做不到靜下心來溝通。如今以莊林之名活動的軀殼,已是李代桃僵,全然不同以往,正是這種巨大的改變,逐漸融化了兩個孩子心中的壁壘。隻能說做一個失敗的父親很簡單,想做一個成功的父親,必須有足夠的耐心。


    安希紮娜本來對莊林不抱好感,盡量不讓潼恩和海頁接觸他,這些天也被他的表現打動,人心都是肉長的,孩子願意親近,誰也攔不住。安希紮娜不清楚中間的曲折,隻希望莊林是真的改邪歸正,孩子太小了,母親已經去世,在父親的陪伴下成長利大於弊。


    勞工形成的人潮在後半夜基本撤離了22號哨塔,這個效率是多方努力的結果,由於維持秩序的士兵不夠,羅也沙琪還指派莫巴沙九頭鳥在天上巡視。火鳥所到之處,稍有騷動複歸平息,人人都抬頭敬畏地隨著火鳥飛行軌跡而轉移視線,龐大的紅色身軀在勞工人群中降下陰影,哪怕是再桀驁的漢子也不敢造次。就是不少人隱隱約約聽到了火鳥身上有聲音,像是唿救,互相詢問,均不得要領,各自拍著耳朵心想:可能是聽錯了吧……


    巴維爾最終隻把認識的人送到了22號哨塔的邊緣,麵對姐姐不加掩飾地擔憂,他安慰說:“我得留下來,這裏需要我,你們先到市區,服從安排,我很快就會過去的。”


    安希紮娜沒有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公心,她想阻止弟弟,直到巴維爾離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海中,她隻是略微張開嘴,所有的聲音堵在了嗓子眼。巴維爾高大的身材她很熟悉,但從前這個弟弟總是依賴於她,直到現在,她才恍然發現,弟弟長大了,並不是她說什麽就會聽了。


    無論好事壞事,人總是在成長。


    勞工撤了,剩下的是士兵和施法者,巴維爾以為這不是問題,士兵訓練有素聽從指揮,施法者數量稀少,說撤就撤,毫無壓力。結果他錯了,首先是恩多克和提利安在哨塔下展開了爭吵,他湊近聽了幾句才搞清楚怎麽迴事,原來恩多克要留下來與22號哨塔共存亡,提利安不同意,見勸不動主官便建議自己留下,恩多克斷然拒絕。巴維爾站了半天,也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插嘴,這事他說不上話。


    這時羅也沙琪和喬治亞從哨塔下來,後者已經得知了兩名軍事長官的爭論內容,往中間一站,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說:“你們是士兵的主心骨,一旦出了事,就算士兵撤到市區,也無心作戰,所以不能留下。”


    恩多克道:“白白將陣地留給鐵人軍團,我不甘心,執政官給了我堅守22號哨塔的任務,我沒有完成已是相當慚愧,如果還不能奮戰到最後一刻,還有什麽顏麵去見執政官?”


    “大人,請相信我,敵人不會輕易得到這塊陣地的,我保證!”喬治亞的語氣鏗鏘有力。


    羅也沙琪負手而立,雨已經停了,烏雲依舊濃重,說不定還有第二場雨。她對小老頭的話不做任何表示,恩多克的眼神轉過來,她也隻是避開,一種默契在眾人心頭形成。隻有提利安稀裏糊塗,既沒有見證小老頭在哨塔的行為,也沒有聰明的腦袋瓜,他見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有心想問一句,被巴維爾在後麵捅了捅腰,又把嘴閉上了。


    恩多克把人都趕到一邊,單獨和喬治亞談話,兩人激烈地爭論,前者一度臉紅脖子粗,卻不敵後者始終淡然麵對。恩多克敗下陣來,沮喪道:“大師,失去了您,巴塞托斯更沒有希望了。”


    小老頭淡淡一笑:“我老了,沒用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來迴折騰,留在這裏,也能幫你們最後一把。大人,向我保證,讓更多的人活下去,哪怕最後向鐵列克奇人投降了,也不要忘記你曾經是巴塞托斯人。我們建立巴塞托斯,是為了給無家可歸的人一個家園,隻可惜這個家園如此短暫,我也沒能看到黎明到來的一天。”


    “我也在期盼黎明的到來,那一天太過遙遠了,讓人等得絕望。”恩多克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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