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李太後甩開景夏的下巴,坐迴了位置上。


    「景夏。」景夏小聲迴道。


    李太後念著她的名字:「景夏,今年多大了?是哪兒的人?」


    「奴婢是蜀州永平縣人,今年四月剛滿十五,父親是大夫,母親是農婦。」景夏說道。


    李太後繼續撫弄她的手指甲:「原來是這樣,那你說說你在太上皇起居室裏的時候是個什麽情形?」


    「今天太上皇心情不佳,傳奴婢去陪他說話。奴婢生得粗鄙,不懂大道理,也不能陪太上皇說什麽。後來太上皇說想聽曲子,就傳了李美人來,奴婢就退出了太上皇的起居室迴了水雲間沐浴。」景夏說道。


    「這麽說來,你什麽都不知道了?」李太後說道。


    「是。」景夏恨不得把頭埋到地裏去。


    李太後話鋒突然一轉,說:「既然如此,你就退迴去吧。」


    景夏戰戰兢兢的迴到原處跪著,還好李太後沒強加罪名在她頭上。李太後沒多問話,說:「把宏圖殿關起來,誰也不準進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得開啟宮門。」


    「是。」夏公公答道。


    宮門關上了,所有宮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一整天都聚在一起說話,景夏知道太上皇是李太後派人毒死的,但她現在命還捏在李太後手裏,不敢輕舉妄動,隻能趁人不被溜出宏圖殿把這個消息帶給張太後。


    「你們說太上皇是誰毒死的?」一個小太監問道。


    「我們哪裏知道?你們沒看到,李美人脖子上的傷口有多深,還有她那雙眼睛,瞪得就像死魚眼睛一樣,嚇死人了。」另一個小太監說道。


    「還好我們沒看到,不然晚上要做噩夢。」膽子小的宮女說道。


    景夏坐在窗戶邊聽他們議論,李太後封鎖了宏圖殿,不知道下一步會做什麽。


    「海公公,你說我們會不會被放出去啊,我老是心慌慌的,擔心自己就這麽死了。」一個美貌的宮女說。


    海公公這時候心裏也沒底,隻能用發怒來掩飾自己的焦慮:「迴去歇著不要亂想,再亂說話拉下去打板子!」


    那名小宮女頓時就哭了,不敢再說其他的。


    等到晚上,景夏換了衣裳爬上假山後麵的宮牆,發現這裏也有站了一排守衛的士兵,景夏隻得退了迴來。想到池塘有一處出水口,景夏潛進了水裏,好不容易泅到出水口處,竟然發現出水口處也被用鐵柵欄攔住了,還上了鎖,她隻能折迴去。


    景夏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月亮,馬上就是中秋了,現在真是多事之秋啊。景夏歎氣說道。


    一大清早就開了門,陸陸續續的送了蜀錦做的衣裳來,連宮女穿的大都是玫紅色的襦裙。還有新鞋子新首飾,平日裏這些好看的衣裳首飾隻有妃子們才能佩戴。「這是李太後賞給你們的,快換上吧。」


    景夏等她們都挑完了才拿了那件剩下的淺綠色襦裙,一對翡翠手鐲,一對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一對金海棠珠花步搖,一串南海珍珠項鏈,一雙緞麵繡碎花的繡鞋。李太後突然賞賜東西下來,景夏心裏突突打鼓。


    景夏換好衣裳後走了出來,見到宮女太監們都在打量夥伴們的衣裳,或是在鏡子裏整理儀容。


    「我從來沒有穿過這麽好看的衣裳,還是蜀錦做的,就是原來在皇宮時一年進貢的也隻有五匹,咱們做宮女的哪有那個福氣?」宏圖殿的掌事宮女芙蕖說道,又愛不釋手的撫著衣裳上用金線繡的牡丹花。


    「芙蕖姐姐,您穿這身玫紅色的襦裙真好看,比那些娘娘們還好看。」一個小宮女奉承說道。芙蕖已經上了年紀,但不允許小宮女們叫她姑姑,因為姑姑聽著太顯老了。


    芙蕖被奉承得心花怒放,麵容上有驕傲和不甘,如果不是時運不濟,她不會做了十年的宮女,以她的容貌,做個側一品夫人還搓搓有餘了。「你都在宮裏待了多久了,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你還不知道嗎?仔細被拉出去打板子!」


    小宮女吐了吐舌頭,無辜道:「我說的是實話,反正這裏又沒外人聽到。」


    送衣裳來的太監和宮女看著宏德殿眾人歡喜的試衣裳,心裏連連冷笑,他們得意不了多久了。


    景夏心裏始終有個疑問,太上皇過世,他們不僅不批麻戴孝,李太後還送蜀錦做的衣裳來讓他們穿,著實太奇怪。「公公,敢問你們是不是送錯衣裳了?太上皇過世,應該穿粗布麻衣才對。」景夏問道。


    說話的太監看人的眼神都帶著輕蔑,似在嫌棄景夏多事:「這是李太後的意思,你問那麽多做什麽?這可是上好的蜀錦,大部分都賞給你們了,可別辜負了李太後的恩賜。」


    景夏站在原地看著離開的眾人,平日裏和她交好的靜昭儀看到景夏呆呆地站著,上前去問道:「你在想什麽呢?」


    景夏握著靜昭儀的手,問道:「昭儀,我心裏總是惴惴不安的,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事。你說李太後為什麽要賞我們這麽名貴的蜀錦襦裙?太上皇過世,不是該守孝的嗎?我們現在卻穿得這麽花花綠綠的。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靜昭儀本想笑景夏杞人憂天,但聽她這麽仔細的分析,又覺得很有道理:「你說得也是,李太後為什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異常的事來?」


    景夏看著自己身上的淺綠色做功精細的襦裙,說:「我想不到李太後要做什麽。」


    「你總是喜歡瞎想,過來幫我挑挑首飾吧。你今天穿這套衣裳這麽好看,有句話怎麽說來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靜昭儀拉著景夏的手打量她說。


    景夏挑了首飾盒裏的幾支步搖金釵個絨花給靜昭儀戴上,「好了。」


    靜昭儀見景夏頭上隻有一支銀簪子,取了頭上的玫瑰晶並蒂蓮海棠的修翅玉鸞步搖簪給景夏戴上:「明明是個美人卻不喜歡收拾自己,女人家就該在最好的年紀好生打扮打扮打扮,不然老了就沒機會了,老穿些暗沉沉的顏色,看了就受不了。」


    景夏笑道:「也是啊,人無再少年,就得趁著年輕好生揮霍一番。」收拾好後宦官送來午膳,隻看著就覺得十分豐盛,做得也精致可口。景夏坐著拿起筷子沒動筷,這種感覺,怎麽有些像死囚臨行前吃的最後的晚餐?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景夏直接放下筷子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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