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賢像個小老頭一樣,說:「三歲看老,你這個樣子以後怎麽辦?」


    景夏想,還是學著點兒吧,或許以後有用,她上輩子學的那些知識在這裏能用的也沒多少:「好吧,我學。」


    「這才像話。」景賢拍了拍景夏的腦袋。


    堂屋裏,兄妹兩個一個教一個學,傍邊還躺著一隻小花狗,讀書聲從傳進廚房,李珍娘笑道:「小賢從小就像個小大人一樣,以後怎麽好?我倒寧願他活潑一些。」


    景狄幫著李珍娘燒火,說:「穩重有穩重的好處,你以後就知道了。」


    十一月底,永安鎮下了一場小雪,李珍娘看著飄落下來的雪花,說:「蜀州難得下一迴雪,我記得上次下雪,還是九年前你到村子的那年。都說瑞雪兆豐年,明年的收成一定好,幸虧我們多種了麥子和油菜。」


    「娘,是不是又有酸菜臘肉麵片可以吃了?」景賢仰著頭問道,去年由於瘟疫,他已經好久沒吃到最喜歡的東西了


    李珍娘欣喜說道:「是啊。」看到景夏在壩子裏追小花跑得歡,李珍娘擔心她著涼了,邊跑邊喊:「小夏迴來,過年生病了就不能吃好吃的了!」


    景夏抱著一身是泥水的小花,走到李珍娘身邊,看到李珍娘嚴肅的臉,搶著開口說:「娘,小花會不會生病?」她想,這個年紀還是說短句子比較好。


    李珍娘看到景夏的小花臉,火氣頓消,牽著她的手說:「把小花放到灶屋去,灶膛有火可以給它取暖。你還是先迴去洗把臉,看你髒得像小花貓一樣。」


    年關將近,盡管今年豐收了,但整個李家村都沒過年的氣氛。李家商量好了,這個年到李珍娘的二哥李栓家過。李父李順原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都已娶妻生子,老大李柱已經去了,他家現在沒多少人了,隻剩二兒子和大媳婦;二兒子李栓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兒子女兒全沒了,隻剩一個兩歲多的孫女和一個剛滿歲的孫子,老兩口寶貝的緊;老三李興家有兩子兩女,他的媳婦和長子長媳以及兩個女都折了,隻剩下一個兒子,一場瘟疫讓原本熱鬧的李家人口減了一半。


    景夏跟著景狄和李珍娘到李家團年也覺得冷清,老太太劉氏看到兒孫少了大半,坐在木椅上直說造孽,李珍娘隻得坐在老人家身邊陪她說話,勸她看開些。


    「還有我們孝敬您呢,娘,大過年了別哭了。你還得好好活著,長哥兒到了娶妻的年紀,您還要抱曾孫呢。」李珍娘握著劉氏骨瘦如柴的手說,眼睛裏也閃著淚光。


    劉氏隻能坐著歎氣。景夏在一旁追大舅娘家的大花貓,追到貓後抱著貓走到李珍娘身邊。看到劉氏唉聲歎氣的,就勸她說道:「外婆不哭,這個花貓給你。我聽哥哥說女兒家的眼淚是珍珠,不能隨便哭的,我現在都不哭了。外婆活了那麽大歲數,眼淚一定比我的好,所以外婆不能哭。」


    劉氏看著景夏抱著花貓仰望她,說話奶聲奶氣的,童言天真,模樣十分乖巧討喜,破涕為笑,說:「 賢哥兒說的?」


    「是啊,哥哥說的。不過他也是聽外公說的,我們都要聽外公的話。娘還說,明年我們麥子收成好,要給我們煮酸菜臘肉麵片吃,外婆你一定要來我們家吃。」景夏雙手緊緊的抱著花貓,防止它跑了。其實她很會和老人相處,上輩子爸媽工作忙,她在家的時候和爺爺奶奶相處的時間多。


    劉氏笑嗬嗬的,撫著景夏肉嘟嘟的小臉,說:「好,明年一定來。」


    「嗯。」景夏點了點頭,花貓趁她和劉氏說話的空檔抽身跑了,景夏又跑去追花貓了。


    看到景夏撒著腳丫子跑得飛快,劉氏臉上有了點兒笑容:「小夏就是個活潑的性子,這樣好,有孩子家裏才熱鬧。」


    李珍娘笑道:「小夏的性子野,在家一刻也停不下來,什麽好玩就喜歡往哪兒湊,有什麽好吃的跑得比誰都快。家裏那些貓啊狗的,經常被她追著滿屋子跑,有時候我還頭疼呢。」


    劉氏看到小外孫女這副活潑好動的樣子,就更想死去的兒孫曾孫。「柱子他們要沒走該多好啊,想起以前一家子過年,整整坐齊了三張桌子。說起來生兒要還活著,也該和小夏一樣吧,那孩子多好啊,長得像你。」劉氏緬懷著兒子孫子,看到景夏就想起景生,說了那麽一句話。


    李珍娘原本還好好的,劉氏一提起景生,她的眼淚就控製不往下掉,三年前她生了一對龍鳳胎,景夏是姐姐,景生是弟弟,景生長得白胖可愛,像個瓷娃娃。


    李珍娘傷心,劉氏忙勸道:「唉,不提過去那些事了。」


    李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飯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沒人說話,李栓的媳婦杜氏想活躍氣氛,但說了一番喜慶的話後沒人應,杜氏相當尷尬。


    景夏識趣,加上她現在的年紀小,說話可以被認為是童言無忌,也跟著附和了幾聲,說元旦那天要討紅包買糖吃。有景夏活躍了氣氛,李珍娘沉默一陣後,主動站起來舉著木杯子敬杜氏:「二嫂說得對,大哥他們已經去了,我們要好好活著,努力把日子過好才行。新年新氣象,我們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的。不是有句話說得福禍相依嗎?」


    景狄很給李珍娘麵子,站起來說了幾句:「珍娘說得對,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


    杜氏受到鼓舞,又站起來說話,剩下的不好再沉默,都站起來端起酒杯祝酒,相互之間說了好些鼓勵的話。


    大年初一,一家人去上墳,祭拜死去的親人和祖輩。小雨夾著雪花落下,有那麽些許淒風苦雨的味道。這個年活下來的大夥兒都走街串戶的,彼此之間慰問一句,嘮叨家常,說著明年開春後的春耕以及怎樣給家裏添丁的事。


    開了春,天氣轉暖,地裏的麥子和油菜瘋長。冬天的幾場大雪凍死了地裏的害蟲,麥子和油菜都長得好,景狄趁著春天萬物複蘇,背著背簍進山采藥,準備賣了存些錢。景夏無意間看過景狄和李珍娘在油燈下數錢的場景,想來景狄這些年行醫賣藥,也賺了不少錢。李珍娘忙著給冬小麥和油菜除草施肥,景夏就跟在李珍娘身後跑。


    景狄在山裏挖了不少藥迴來,還帶迴了一株百年靈芝。李珍娘迴到家剛放下鋤頭,景狄就把她叫了過去,說:「這株靈芝至少有五百年,估計能賣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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