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夏和景賢都睡了,半夜景老漢背著一袋紅薯、小半袋種子和李珍娘一起迴來的。李珍娘懷裏抱著一隻黑白相間的小奶狗,進屋後就把小狗放在地上。


    景夏和景賢聽到響聲後都起床,景賢幫著他們放東西。等領迴來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後,李珍娘對景賢說:「小賢,你是哥哥在家要照顧好妹妹,明天我要和你爹下地幹活,你在家要把衣裳洗了屋子收拾幹淨,家裏還有一些米,你明天就煮紅薯稀飯,地裏還有四季豆,你摘一把迴來炒了吃。做好了飯記得到地裏叫我和你爹,我們就在小河邊挖地。」


    景賢點點頭,說:「知道了,娘。」


    李珍娘圍了灰布圍裙去廚房燒洗澡水,景狄掏出一塊麥芽糖遞給景夏,「小夏吃吧。」


    景夏看著手裏的糖,又看了看眼巴巴的望著她的景賢,雖然景賢很想吃糖,但又開不了口。景夏把糖遞給景賢:「哥哥,一人一半。」


    景賢隻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兒,也是問著父母要糖吃的年紀,但他咽下口水後,又把糖還給了景夏,說:「你是妹妹,你吃。」


    景夏上輩子活了二十三歲,比這個小不點大了好幾倍,也不能和一個孩子搶糖吃,說:「你是哥哥,你也吃,一人一半。」


    看著妹妹的真誠的眼睛,景賢又著實想吃,就掰了一半給景夏,另一小半自己吃了。兄妹兩個都笑了,去追那隻剛到家因為害怕到處躲的小奶狗。灶房裏的夫妻兩聽到屋外孩子的笑聲,李珍娘心裏有些失落,要是小兒子景生還在該多好啊。


    正在燒火的景狄知道她的心思,說:「生兒去了我們都很難過,但老天好歹也給我們留了兩個是不是?」


    李珍娘拿木瓢舀鍋裏的水,說:「是啊,好歹還有兩個,好多人家裏一個孩子都沒剩。日子還得過,咱們得為活人打算不是?」


    景狄深知李珍娘是個堅強能幹的女人,她不會輕易被打倒,聽她說那番話,已然知道她的心結差不多解開了。


    「隻是當時我看著小夏斷氣,那時候我抱著她,她的手腳都涼了,居然活過來了,真是讓人不敢相信。」李珍娘轉移了話題,其實她那時候想著,要是活過來的是景生該多好。


    景狄往灶堂裏添了一把柴,說:「活過來的是兒子女兒都一樣,生兒和小夏都是我們的生的。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李珍娘笑道:「是啊,咱們小夏是個有福氣的。」


    瘟疫過後,朝廷下了旨,說但凡爆發瘟疫的地區減免三年賦稅,這是活下來的老百姓唯一的欣慰。第二天一早,景狄和李珍娘就扛著鋤頭背著背簍去了地裏,景賢照李珍娘的吩咐擦屋掃地,把房子收拾幹淨後,景賢去洗紅薯,滾刀切成小塊兒和著洗幹淨的米一起煮了。


    景賢個子矮,站在矮木凳上洗鍋,又把米淘了倒進大鐵鍋裏摻了適量的水,蓋上木蓋子燒火煮。看他動作熟練,像是做慣了家務。


    上輩子景夏生活在城裏,十歲以前她的爸媽幾乎沒讓她做過飯,頂多就幫著掃掃地擦擦桌子。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們的工資除去家裏的開銷外還能存上一些錢,雖不十分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很滿足,尤其是家裏的人都很好,沒傳說中的極品。


    她沒在鄉下生活過,對鄉下的認識幾乎都是從別人的口中和書裏看到的,什麽可惡的七大姑八大姨,極品婆婆渣兒子,受委屈的小媳婦以及重男輕女之類的封建遺留。她隔壁的鄰居說起鄉下人,總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樣,說了一大堆壞話,她記憶最深刻的是,鄉下人不講衛生,家裏髒,以至於她對農村沒什麽好印象。


    但現在這個家不像是她聽過的那些模樣,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桌椅每天都擦得一層不染,地上沒有眼睛看得到的垃圾,木盆裏的水隨時換,盆底沒有汙垢,掛在木架子上用麻布做的洗臉帕洗的幹幹淨淨沒有異味。景家人的牙齒也是幹幹淨淨的,沒有口臭。


    景家二老忙,家裏的一切都是景賢在做。景夏不禁對這個隻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另眼相看,想想她七八歲的時候上小學,由於性子跳脫經常給家裏搗亂,更別說幫忙做家務了。上輩子看古裝肥皂劇,常聽到一句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看到景賢她對那句話深以為然。


    煮好了稀飯,景夏跟著景賢一起到屋後的地裏摘四季豆。景夏聽景賢說李家村後麵就是藥王山,山下的地方平坦,靠近藥王山附近有些低矮的山坡上長滿了辛夷花樹,春天漫山遍野都是粉色的辛夷花,那景色是整個永平縣最美的。聽景賢說藥王山裏的藥多,景狄經常上山采藥,家裏買地修房子的錢都是景狄從山裏采藥換錢得來的。


    「哥哥看過辛夷花,去過藥王山嗎?」其實這哥哥叫的景夏都覺得別扭。


    景賢拿剪刀剪四季豆,說:「爹說我還小,山裏猛獸多,去了危險。」


    「哦。」景夏幫忙端著筲箕答道。


    中午一家人吃飯,景夏夾了一根四季豆吃,景賢這廚藝比她上輩子的還好,想到這個景夏羞的無地自容。


    村裏十分冷清,大家都埋頭種田,爭取在秋收的時候多些收成,一家子都沒時間管景夏,景夏整日就在房前屋後轉悠,思考上輩子悲催的人生和這輩子未知的道路。


    她想,這輩子不用埋頭苦讀,不用上沒完沒了的補習班,不用到大學了還要是學霸,發揚勤學苦讀的光輝傳統,更不用承受巨大的就業壓力和社會壓力,就這麽輕鬆的活著也不是太難過。至少現在她家裏沒有極品親戚,沒有懦弱無能的爹媽,不用擔心溫飽問題,民風也不是那麽保守,能安安穩穩的過完這輩子也不是不好。


    轉眼就是秋天,由於糧食種得晚,收獲的時間也晚,直到九月底才能收稻子。瘟疫過後鄉裏的人手不夠,全村男人女人都相互幫著收地裏的糧食。等到稻子收迴家後,幸虧今年十月陰雨天不多,陽光正好把收迴來的稻子曬得透透的。


    剛把稻穀裝進艙裏,就是秋雨綿綿的天氣,景狄和李珍娘忙著挖地種冬小麥和油菜。他們的地多,夫妻兩個整天忙得腳不沾地,景賢依舊在家做家務,景夏年紀小,他不讓景夏幫忙,景夏每天就圍著家裏買迴來的小雞小鴨和撿來的小花狗打轉,或是看著花圃裏的花花草草發呆,日子過得無聊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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