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門,登天殿,執法堂後院。


    拓跋銳跪在太陽直射的院子裏,他滿頭大汗,卻依然腰背挺直,眼睛堅定看著緊閉的房門。


    屋內,拓拔煒矗立看著,良久,還是對隨行的弟子道:“去把他喊進來。”


    “是。”弟子點頭,連忙去開門。


    看到緊閉的房門打開,還不等弟子說話,拓跋銳先站了起來。


    “太上高祖父終於願意見我了嗎?”


    傳話的弟子被拓跋銳激動的模樣嚇得腳步一頓,他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是的,請隨我來。”


    “多謝。”拓跋銳連忙跟上。


    這是拓跋銳有記憶以來第三次見這個太上高祖父,看到太上高祖父威嚴的麵容的瞬間,拓跋銳還是閉上了嘴,先乖乖跪下行了禮。


    見拓跋銳還沒有丟了規矩,拓拔煒的臉色才好看點。


    他抬手揮退弟子,等他們離開關上門,拓拔煒才看向拓跋銳,“茂源已經來找過我了,我也知道你找我是為了什麽事,但是這件事,就算是楨兒來了,我也幫不了你。”


    楨兒即拓拔楨,拓跋銳的皇太爺爺,如今北辰國的皇帝。


    拓跋銳一怔,也顧不得禮儀尊卑,猛地抬頭直視這位隔了差不多上百代的太上高祖父,問道:“為什麽,玄天宗不是最講究公道嗎?”


    “太上高祖您作為玄天宗的執法長老,明明已經知道其中緣由,為何不替明朗伸冤?”


    拓拔煒沒有責怪他,隻道:“你先起來。”


    聞言,拓跋銳不解,但卻站了起來,他上前一步,哀求道:“太上高祖父,您幫幫明朗吧,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您了。”


    拓跋銳又說:“明朗絕非庸俗之輩,太上高祖父您若是見過他,也一定會喜愛他的。”


    拓拔煒搖頭,“比起一個無足掛齒的小輩,我更在意眼前的利益。”


    見拓跋銳不解,拓拔煒也不惱,隻緩緩說:“明朗的確不是庸俗之輩,但他成也因此,敗也因此,”


    “明朗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拓跋銳不由得拔高聲音替明朗辯解。


    說完,拓跋銳才後知後覺,連忙將沒說完的話憋迴去,小心翼翼打量著拓拔煒的臉上。


    拓拔煒依舊不惱,隻看著拓跋銳道:“他的確沒做錯什麽事,他隻是錯在太自負。”


    “現在的他太弱了,這潑天的財富,不是他能掌握的,別說皇族,就是我這個方外之人,都想分一杯羹。”


    拓跋銳詫異。


    拓拔煒麵無波瀾,繼續又道:“明朗一死,三國皇室便能直接獲利,獨占火車全部的盈利。”


    他又說:“從昨晚張賀同和茂源聯手去抓你們,你就該想到的,你就算找到我,也無濟於事。”


    他說:“沒有執法堂的默許,茂源一個小執事,是不敢亂來了的。”


    拓跋銳被顛覆了認知,“可是,玄天宗不是最講究公平道義的地方嗎?”


    拓拔煒笑道:“越是明亮的高堂,其下隱藏的陰暗越多,公平道義在錢財機緣麵前,不值一提。”


    他和藹看向拓跋銳,“銳兒,這便是我作為你的祖先,教給你的最重要的一課,在強者為尊的世界,不擇手段才能站著活得更久。”


    拓跋銳還是難以相信,他失魂落魄搖頭,“不,我要去找宗主,宗主一定不會像你們這樣。”


    他說著,就要往外跑,但是房門緊閉,任由他怎麽拉拽,也打不開。


    拓拔煒閃現到他身後,拍著他的肩膀說:“你以為,玄天宗有什麽事能瞞過宗主的眼睛嗎?”


    拓跋銳不寒而栗,僵硬轉身。


    拓拔煒和藹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迴去吧,銳兒,一個不算親近的朋友而已。等以後,你便會發現和大道相比,朋友不值一提。”


    他又說:“玄天宗皇族眾多,和皇族沾親帶故的更多,就拿張賀同來說,他便是啟明皇族外戚一族。”


    “他出手,不但是為了皇族利益,多少還有點私人恩怨在其中,我們還是不要插手為妙。”


    “等在後麵觀望,做最後奪利的漁翁,這才是另一大生存之道。”


    他又拍了拍拓跋銳的肩膀,“銳兒,我們拓跋皇族與明朗,孰輕孰重,你作為當今的皇太孫,必須得分清楚。”


    拓跋銳目瞪口呆,如喪考妣。


    這不是誇張,他此刻的心情,真的比親人離世更悲傷。


    這個世界,居然是這樣的不堪,他引以為傲的皇族,竟然是這樣的肮髒。


    他真的,難以接受。


    看著滿嘴利益的太上高祖,拓跋銳更是越發恐懼,他日後也得變成這樣的人嗎?


    好難看的嘴臉,好卑劣的靈魂。


    最終,拓跋銳急匆匆來,失魂落魄走。


    他才走出內門的大門,等候多時的牛宏幾人便圍了上來。


    看著幾人,拓跋銳突然想哭。


    良久,他才沙啞著開口,“抱歉,我救不了明朗。”


    幾人一聽,臉色齊刷刷變得難看。


    秋白問:“他都覬覦明朗的東西,對嗎?”


    拓跋銳僵硬扭頭,難堪看向秋白,脖子僵硬點頭。


    “我去找宗主伸冤。”牛宏說著,拄著拐杖就要衝進內門。


    拓跋銳和另外幾人連忙攔住牛宏,“你現在衝進去也見不到,宗主在閉關。”


    幾人麵麵相覷,臉色更難看了。


    良久,公孫舞啜泣問:“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難道就真的任由明朗在雜役處悲慘度日?”


    沒有人說話,或者說,沒有人能想到別的辦法。


    他們之前都想得太簡單了,也把明朗掌握的財富看得太少。


    “還有辦法。”突然,秋白沙啞的嗓音說道。


    見幾人齊刷刷看向她,她又說:“新人弟子入內門考核,動靜足夠大,便能見到宗主和掌院們。”


    她頓了頓,又說,“屆時再替明朗伸冤,就算明朗這一遭有他們的默許,他們也壓不下去。”


    聞言,幾人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這到的確是個辦法,但是,”拓跋銳說,“突破築基不是易事,明朗年幼弱小,如何能吃得了雜役那種繁重的苦?”


    “這是唯一的辦法。”說罷,秋白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見狀,幾人眼神交互,牛宏看向拓跋銳說:“秋白說得對,這是我們唯一能救明朗出來的辦法,都迴去好好修煉吧。”


    拓跋銳看向牛宏,最終還是點頭。


    他看向四人說:“你們在修煉途中缺乏的丹藥都可以跟我說,隻要能救出明朗,我會全力給你們準備。”


    牛宏幾人拱手行禮,沒有說收不收的事,道別後,轉身離開。


    從這日起,幾人便都在廢寢忘食的修煉,爭取早日救出明朗。


    *


    隻可惜,明朗還沒有辟穀,他必須得吃飯喝水,他必須得自救,他注定等不到他們的相救。


    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也注定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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