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子大概是覺得自己活夠了,蹲在地上兀自哭泣,身上的白裙將她從頭到腳悉數籠罩,她就像是一隻可憐的自我作繭的蟬,“我做錯了事情,如今的我不配活著。”


    張歲用盡渾身力氣揮退士兵,取出長青所給的毒粉瞅準時間順著風朝他們身上灑去。


    要是放在從前,她大可以憑借自己的武力和對方打上好幾個來迴,但她昨晚先受了傷,今天又走了幾個時辰外加抱著人下山,身上的精神早就不多了。


    隻能選擇依靠別的手段取勝。


    “啊!”長青的藥粉藥效極好,對方隻吸收片刻便就受不住地慘叫倒地。


    周圍的火苗卻已經如蛇一樣燒了過來,眼看著就要燒到府邸。


    張歲趕緊迴頭拽起寒冬子,“你就算不配活著現在也不該死在這裏!”


    寒冬子任由自己被人拽起,茫茫然地說:“他們給了我東西,讓我要聽話照做,還說之前會帶我迴去,可他們居然要殺我……”


    “我為他們願意付出一切,但我從來沒想過他們會殺我……”


    山神廟的爆炸是她安置的炸藥,他們說這樣就能毀壞漢州城人的信仰,會讓漢州城的百姓痛哭流涕。


    她小時候被漢州城辜負,願意做這樣的事。


    可是他們沒有說過會在漢州城放火,更沒說過要破壞整座城池。


    如今,她成了壞人,還要被他滅口。


    她吃苦受罪的這一生成了最可笑的風景。


    她想到從前經曆的那些事又哭又笑。


    張歲看著她幾近瘋魔的模樣直接上前暴力地將她扛了起來。


    卻是這刻碰上了帶著人出來滅火的陳淮生。


    “寒冬子怎麽了?”他一看到寒冬子的模樣立即就撲了上來,滿臉的擔心害怕,聲音又小得像是怕吵醒冬眠的美人,“寒冬子……”


    他小心翼翼地將人從張歲身上扶下來,看到她臉上的淚水時,整顆心都快要碎了,“你怎麽了?”


    寒冬子忍住悲傷,咬著嘴唇搖頭,不願再說那些話,“沒,我就是害怕。”


    她順勢倒在陳淮生的懷中,“你帶我走吧。”


    這本是陳淮生一直期待的事情,可他這會兒並沒有直接答應,而是焦急地看向著火的四周,告訴她,“我還不能走,你和他先去安全的地方躲火,我得帶人滅火。”


    他的臉上有著不屬於他的堅毅和嚴肅,與昨夜的他相比,好似不是一個人了。


    內心當中竟是充滿了陌生的正義和責任。


    寒冬子吃驚地看著他,緊張地拉著他的衣服,“你要滅火?可知危險?”


    陳淮生表現出一貫的瀟灑,勾了勾嘴角道:“我當然知道,但我姐夫是城中大人,我亦是衙門的捕頭,這些時日我縱然放縱了些,卻不能忘了自己的責任。”


    旋即他看向張歲,托孤一般地開口:“麻煩你帶她去安全的地方,我姐夫的府上暫時還未被火殃及,我已與府上的人說過你可帶人過去。”


    這番話說得英勇大義,張歲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男人,“好。”


    陳淮生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帶她去吧,火勢漸大我不能再閑聊了。”


    四周的火好像沒有撲滅的痕跡,盡管一些人在發現著火之後也在試圖滅火。


    到了現在,那些火反倒是越燒越激烈。


    陳淮生眉頭緊皺滿臉嚴肅,拔腿就要帶著身後的人去抽水滅火。


    張歲忽然想起什麽,放下寒冬子幾步追上陳淮生,在他耳邊說了剛剛看到的人。


    陳淮生頓時眉頭震撼,驚詫地看向她,“你是說,有外族人對你動手?”


    “我懷疑是一些心懷不軌的人趁著此次上元節潛了進來,現在已經集結兵馬,或許是想要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動手,還請你去找霍大人多找些人手,否則……”


    她看了眼身後那些拿著水桶水車的捕快,實話實說:“憑你們怕是不敵。”


    陳淮生的表情早就不再淡定,聽完話後整個人宛如被箭矢擊中,愕然道:“竟有此事!”


    接著吩咐幾人跟著自己迴去通報,其餘人等繼續去滅火。


    張歲看著他們有條有序離開悵然迴頭,剛才那地方卻不見寒冬子了!


    她眼皮一跳,忙朝剛剛那處跑去,飛快朝四周觀望中發現街道處一抹閃過的白衣,她連忙追去。


    不知不覺間,四周已是大火蔓延,並且有嚎叫聲從各處傳來,而眼前這處似乎是傳說中的花燈會處,無數的花燈在空中點燃綻放,花燈上的骨架落在地上繼續燃燒。


    旁邊的樹樁已經被火燒得漆黑發紅,黑色的煙霧開始朝空中飛去。


    眼見一個燒壞的花燈要落到寒冬子身上,張歲趕緊幾步上前拉住寒冬子的手,情不自禁地吼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這位一直被陳淮生放在心坎裏的美人早已哭得脂粉亂成一團,眼睛鼻子一通發紅。


    她像是存了求死的意誌,抓著張歲的手緩緩跪在地上。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她低頭嗚咽,哭得不能自已。


    此情此景之下,張歲想不到太多的東西,或者說她不願意浪費這個時間去想其他。


    隻能蹲下身子,盡力安慰,“你知道錯了就應該彌補,而不是尋死覓活再哭著說自己錯了,這樣不過是損失了你的一條命,對於其他人而言依舊是噩耗。”


    “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幫忙那些被火控住的人,又或者你知道什麽隱蔽的事情可以說出來。”


    寒冬子和那位外族人看起來有些交易,指不定能知道發生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麽。


    寒冬子雙手捂臉,整個人好似被悲傷壓得不能動彈,根本不願意多說。


    張歲等了一會兒也不追求這個了,拉著她從地上站起,“你既是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你,但讓我看著你在這裏送死我也做不到。”


    末了補充一句,“陳公子對你十分愛慕,如今他正在努力滅火,我不能讓他的愛慕就這麽輕易死在此處。”


    她邊說邊拉著她走,“你要是不願意幫忙,那我就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你待著,至少在陳公子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得是活的。”


    至於之後是想死還是想活,那就不是她要顧著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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