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4繼承衣缽


    隻可惜,蘇青白拒絕了,拒絕的幹脆利落,並直言,無需魔宗功法,他便能走到這世間的頂點,與天一戰!


    蓮生至今都還記得當時蘇青白的姿態,記得那個遠比柯浩然還要驕傲的男童,


    但也因為蘇青白的驕傲,讓蓮生生出了一份嫉妒,他覺得這世間一切都是汙穢的,卻不想,竟然有這樣一個通透的人,


    “你很嫉妒我老師?”


    柯悅兒又問,


    蓮生微笑,


    “我必須要承認,自己確實嫉妒,不過,嫉妒的不隻是蘇青白,還有你父親,那個柯瘋子,丫頭,你覺得我算是修行天才嗎?”


    柯悅兒點頭,


    “真正的萬法皆通,伱確實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蓮生卻搖頭微笑,


    “和柯瘋子相比,我算什麽天才,他隻會使劍,從最開始像孩子打架般的木片劍,到最後一劍破雲洞天的劍,都是他的浩然劍,偏偏,卻能將劍意化成世間所有道法,這房間裏的樊籠便是如此。


    遇到這樣的人,其實真的很無奈。


    那家夥生的不如我好看,騎的那頭蠢驢哪及我的座騎神駿,他的腳好出汗所以脫了鞋便臭,卻偏生喜歡坐著便去摳腳,他脾氣也不好,就為了一碗紅燒肉甚至和夫子對罵了整整三天三夜,就這樣一個人,卻偏偏世人隻看他。與他並肩同遊時,世人眼中隻有他,無論我做出多少驚天之事,世人眼中還是隻有他。”


    苦笑一聲,於身前結了一個單蓮花印,


    “我想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確實有嫉妒他的原因,當然,更多的還是我在試圖尋找一條真正通往彼岸的道路,隻可惜,無論我做什麽,柯瘋子都會攔我,而蘇青白,又都能看透,所以,我隻能算計他,讓他死在西陵手上,可,這依舊被蘇青白看透,你讓我怎能不心生妒忌?


    而最讓我憤怒的便是,我到底還是小瞧了他,可,我魔宗本就信奉強者,他強,所以他勝也無妨,輸給他沒什麽不能接受的,可,他應該殺了我的!”


    說到這裏,蓮生那枯瘦的臉頰開始扭曲,雙眼幽深的如同鬼火一般,噴射怨毒的意味,聲音也如同來自冥界一般嘶啞淒厲,


    “他不該不殺我!


    他毀了我畢生修為,把我扔在這個幽暗的房間裏,用我最得意的樊籠封住所有天地元氣,把我像個妖怪一樣鎮壓在這終世不見青天的地方!讓我承受永世的孤獨和絕望!


    你知道天天看著殿外透來的光線數著日子卻永遠數不到盡頭有多麽的絕望嗎?你知道忍受數十年與世隔絕的孤獨又是何種感覺?你知道數十年隻能看著這四麵牆是多麽可怕嗎?當一個人呆的時間長了,便是安靜都會變成最恐怖的折磨!絕對的安靜,沒有一絲聲音,沒有螞蟻爬過,沒有樹葉搖晃,什麽都沒有,最後你因為太想想聽到聲音,耳膜會變得無比敏銳,你甚至能聽到身邊那些屍體腐爛的聲音,而那些腐屍肚子脹氣炸開的聲音進入你耳中,就像是一道驚雷!”


    蓮生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


    “世間在慢慢流逝,無論我怎麽乞求,它都不會停下腳步,所以,最後,房間裏的屍體都腐爛了,或者變成了幹屍,於是連這些聲音都沒有了,那時,我開始懷念之前那些令人作嘔的聲音!到最後,我甚至可以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裏流淌的聲音,聽到我的肌肉漸漸失去水分變形的聲音,聽到胃袋幹癟,腸子幹粘的聲音,而且,無論何種聲音,在我聽來都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響亮。”


    突然,蓮生話語一轉,反問道,


    “我很好奇,如今長安城裏大唐國的皇後是哪位?這些年多出了幾位武道巔峰的大將軍?天魔舞可曾再現?軻浩然被天誅,夫子有沒有殺上桃山?蘇青白有沒有滅掉西陵?以夫子的性子,或許不會滅掉西陵,但,以蘇青白和那個瘋子的情感,必然會執劍上桃山,在我原本的計劃中,先後兩個師弟死在西陵手下,便是夫子也會忍不住讓桃山上那個所謂的神殿覆滅,可,你是蘇青白的弟子,說明蘇青白還活著,所以,他一個人便滅了西陵,還是夫子直接動了手?”


    柯悅兒搖頭,


    “西陵還在,當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隻知道,觀主如今在南海之上,不能踏足陸地,講經首座不能再插手人間的事,至於如今的皇後,是夏天,沒錯,就是你那個弟子夏侯的妹妹,這件事情,帝國很多人都知道,你當年的謀劃或許確實很精妙,但也僅僅於此,至於你說的天魔舞,再現了,然後被夏侯親手斬殺,可笑嗎?”


    蓮生一愣,


    “不可能!大唐國怎麽會允許一個知道身份的魔宗聖女做你們的皇後?夏侯那麽疼愛慕容,怎麽會親自動手?林霧那小子那麽在意這個弟子,怎麽會允許讓夏侯殺死她!你在騙我!我當年做出的那些謀劃必然都已經成功!”


    柯悅兒看向蓮生的眼神有些憐憫,此時她終於明白,自己的老師為什麽會說,蓮生其實隻是一個偏執的求道者了,


    “我沒有說謊,如今夏天是帝國的皇後,夏侯在十多年前親手烹殺了愛妾慕容琳霜,原因便是因為她跳了一曲天魔舞,被衛光明察覺,夏侯為了保護夏天,所以親自動手以表心態,如今已經投靠西陵門下,至於林霧,已經失蹤二十多年了,”


    蓮生確定柯悅兒說的都是事實,整個人都鬆軟了下來啊,堆在白骨堆上,喪失了全部精神氣,


    見此,柯悅兒也不再理會他,而是將視線放在屋頂石牆上那些斑駁的劍痕上,


    父親當年留下這些劍痕,構成一道樊籠把蓮生三十二幽困數十年,自然強大,如今隻是看去,便能夠感受到其中那充沛的劍意,不去刻意控製自己的心神,將這些劍痕自然分開,讓它們在她的視野中逐漸清晰起來,


    心意隨著痕跡而行走,漸漸胸腹間便有了一些感覺,身體也因此溫暖了起來。


    泛著幽幽光焰的斑駁劍痕開始分解成繁密的光絲,然後在視野中周轉起來,然後在她的身體裏流轉,從腕間來到頸間,所過之處一片溫潤舒服。


    柯悅兒知道那便是浩然氣,隻不過,此時因為這些劍痕所產生的浩然氣要更加強大,充裕,甚至,這些劍痕所產生的浩然氣,要不當年蘇青白交給她的那卷唯一記載浩然氣修行法門的書卷上的功法所帶來的浩然氣更加完整,


    柯浩然當年竟然沒有將完整的浩然氣交給蘇青白,他交給蘇青白的隻是一個殘缺版,雖然也能夠修行,卻還沒有真正達到讓西陵那些人所戒備的程度,


    想來,蘇青白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不然,也不會讓柯悅兒來魔宗山門繼承這份衣缽了,畢竟,如果本就掌握了浩然氣,在這裏,也隻能繼承柯浩然留下的那些浩然氣,損失實在太大,還不如讓寧缺過來,成為另一個修習浩然氣的存在呢,


    看著,看著,柯悅兒便在這片空間之中揮舞起了手中的長劍,


    長劍劃過空氣,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而她本人則陷入一種開悟的狀態,將周圍的一切都忽略下來,一心一意的感悟著柯浩然留下的浩然氣,


    蓮生見此,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怒罵道,


    “柯浩然你都死了!難道還打算讓你這浩然氣活過來不成?”


    他想要對柯悅兒出手,打斷柯悅兒的動作,但他做不到,先前那一眼已經讓他用去了過去數十年來積攢的全部念力,如今沒有血肉作為補充,在這個被樊籠隔絕天地元氣的環境中,他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當初困住他,讓他落入如今這個人間地獄的手段再一次複活,看著眼前這個少女,慢慢掌握可以殺死自己的力量。


    許久之後,久到蓮生抬頭接住上方留下的露水數次,久到,唐和他的妹妹唐小棠已經踏入山門之中,


    柯悅兒終於在這種狀態之下醒了過來,


    “你學會了真正的浩然劍!”


    蓮生的聲音顯得很是沙啞,乍一聽去,就好像是在哭一樣,


    “你怎麽能學會真正的浩然劍?”


    “沒什麽不可能!”


    柯悅兒很是平淡,看著已經失去原本力量的樊籠,看著已經開始恢複力量的蓮生,


    “老師讓我來這裏,目的便是讓我繼承父親的力量,我本就入魔,有何懼入的更深一些?”


    蓮生有些憤怒,


    “你一定會死!軻瘋子入魔而死,而你又要走上他的老路,我真不知道書院是不是被上蒼詛咒的地方,你們會一個接著一個被昊天所毀滅,這大概就是你們的命運。


    你必須足夠強大才能堅定地走在這條道路上,而你強大的速度越快,死的便越快,你不要奢望能夠逃脫這種宿命。你那麽相信你的老師,可他卻親手將你推上一條絕路,你如今仍舊不感到後悔?”


    柯悅兒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鐵劍,


    “有何可悔?”


    話音落下,鐵劍也落了下來,一道劍氣順著揮劍的方向向著蓮生的麵門飛去,


    然後,卻被無數白骨所擋,


    “你悟了浩然劍,軻瘋子隱藏在斑駁劍痕裏的劍意進入你的身體,那這道遮天蔽地的樊籠自然也就不複存在。所以,我的力量得以恢複,恢複力量的我,你將不再是對手。”


    柯悅兒輕笑一生,


    “我本就是知命巔峰,如今又得父親傳承,突破五境,已經是順水推舟。”


    說著,向前踏出一步,啪的一聲脆響,身前一根白骨變得粉碎,


    她周身的氣息也在這一刻變得與眾不同,肉身強盛,氣息隔絕天地,是為天魔。


    第二步落下,周身已不剩任何白骨,


    而柯悅兒,此時也來到了蓮生身前,鐵劍上充斥著的天魔氣息將蓮生身前的天地元氣全部隔開,一劍狠狠地刺入了老僧的胸口,鮮血順著傷口,在他那枯槁的身軀上流淌,緩緩落在那堆已經變成粉末的屍骨之上。


    蓮生此時正在不停吸收天地氣息,他的雙頰已豐,手臂已複,身上生機盎然仿若初生的蓮花,但麵對柯悅兒這一劍,他依舊沒有任何辦法來阻擋,


    即便此時的他已經迴複到全盛時期一成左右的境界實力,即便他曾是化身萬千俯視蒼生的蓮生三十二,在天魔境的柯悅兒這一劍身前,依舊脆弱的不堪一擊,


    大量的鮮血被他從口中咳出,


    蓮生淒厲地尖叫一聲,一雙手如同白蓮花一般夾住了插入身體中的鐵劍,並且開始高速顫抖,


    一時間,一股實質力量順著劍刃暴湧而,與柯悅兒灌注到劍身中的浩然劍驟然相遇,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昏暗的魔殿內塵土大作,骨山頹然垮塌,那些斷骨和骨屑就像是垃圾一樣,被狂風卷起四處飄舞,擊打著青石牆壁啪啪作響。


    柯悅兒此時很強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大,所以,她不懼蓮生的任何手段,


    但當她看到蓮生的雙眼時,還是有些後悔自己的自大,


    二人目光的相遇並沒有像先前氣息在劍刃上相遇時那般,產生摧毀般的效果,


    而是以一種十分溫柔寧靜的方式,蕩起一絲漣漪,然後便是一個新的世界。


    “這是我的世界。”


    蓮生的聲音充滿了悲憫之意,


    柯悅兒仰起頭看著夜穹上鑲嵌著的億萬顆星星,沉默不語,她或許很強,但無論是她,還是任何一個魔宗修士,都有著一個十分特殊的弱點,那就是識海的堅韌程度,


    魔宗功法雖然也講究與天地元氣的溝通,但到底更多的是以天地元氣來鍛煉肉體,吸納天地元氣於己身創造一個新的世界,浩然氣雖有不同,卻依舊如此,所以,他們很少會安安靜靜的去冥想,鍛煉自己的識海和念力,


    而此時,柯悅兒便知道自己的識海終於被老僧恐怖的精神力量成功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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