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1塊壘大陣


    水霧很濃,濃鬱的讓人連念力都無法感受其中氣息的具體情況,所以柯悅兒並不曾走動,


    她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等著霧散,


    隻要是霧,便總有散去的那一刻,沒有過多長時間,魔宗山門大陣開啟時造成的天地元氣變動,漸漸被真實的天地所淡化,半空中的霧氣率先散去,隱約可以看到極高處的天空,不知因為什麽,原先灰暗的雪雲已然散去,露出一角湛湛青天。


    水霧散開的速度越來越快,看著周圍的景象,以及它們的位置,柯悅兒很敏銳的發覺自己此時就在原先那片大明湖的湖中心。


    隻不過,此時她腳下的不再是湖水,而是一片實地,是的,大明湖的湖水都在這座陣法的效果下消失不見了,而湖底的土地也不是想象中的淤泥,從腳心的觸感來看,那明顯就是由石礫組成的板路,滿是棱角的石頭,給腳心帶來的陣陣刺痛,雖然不明顯,但還是存在的,告訴著柯悅兒,這一切都不是幻覺,而是現實。


    仔細觀察之下,柯悅兒竟然察覺到了之前的湖水的去向,


    因為她在腳下的碎石礫裏發現了很薄很淺的一層水,正順著石礫的縫隙,向某一個方向滲漫而去,然後逐漸匯流成平溪,向低窪處流去,最終在湖底的最中心處消失不見。


    湖心處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渲泄如此多的湖水,不免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仿佛那裏有一頭遠古的巨獸正張著貪婪的嘴。


    柯悅兒從懷中掏出離開書院是蘇青白交給他的地圖,看著上麵僅有的幾句標語,抬起腳步,順著腳底清水漫流的方向緩緩走去,感受著仿佛灌了鉛一般的雙腳,以及胸腹中突然出現的石頭,便是她也不僅皺起了眉頭,


    “雖然早就聽老師說過這裏的塊壘大陣很強,卻沒有想到,會強成這個樣子。”


    她環顧四周,這個湖心中滿是石頭,或大或小,形狀各異,有的中空似被風鏤出的藝術品,有的圓滾如鼓,有的纖細如林,甚至其中有些石頭上生著厚厚的青蘚,而另一些卻光滑如玉,


    “果然,就應該拽著山山一起過來,”


    柯悅兒再一次後悔沒有帶著自己的師妹山山一起來魔宗山門,這魔宗山門外的塊壘大陣在如今的修行界早就失傳,便是書院中的藏書中也隻有隻言片語,想來,山山會很喜歡這裏,對於這種失傳的陣法傳承,她也會很欣喜。


    她緩緩閉上雙眼,感受著這座大陣,隱隱約約察覺到在湖中心的位置有著一道氣息讓她感到很是親切,不停地吸引著她,


    而敏銳的身體也察覺到了這座大陣帶來的狀況,那胸腹中的石頭仿佛已經要頂到了咽喉處,讓她有些堵的發慌,硌的難受。


    “哈,幸好這座陣被人毀過一次,百中隻餘其一,雖然可惜,卻還是讓人感慨,父親當年的強大。”


    毀掉這陣法的自然是柯浩然,當年那個隻劍入山門,毀去魔宗大半根基,讓西陵有可乘之機的強者,或者說瘋子,如果不是蓮生當初的算計沒有成功,想來魔宗會被他一個人毀掉,而不是留給西陵掙功績了。


    當然,這些事情,柯悅兒是不清楚的,她隻知道,當初毀掉魔宗的是她的父親,柯浩然。


    想著自己父親的風采,柯悅兒緩緩蹲下身子,看著身前一塊十分普通無奇的石頭,伸出手指,輕輕的撫摸著石頭上由她父親留下的劍痕。


    這些劍痕都被石頭上的青苔所覆蓋,但隨著手指的撫摸,那些青苔緩緩剝落,露出裏麵深刻入骨的痕跡,即便被湖水和青苔掩蓋數十年,不見天日,如今依舊清晰可見,甚至,僅僅是撫摸這些痕跡,都能感受到其中那銳利的劍氣。


    轉頭看向其他石頭,上麵也有著類似的青苔,想來在這些青苔之下,也有著相同的劍痕,那由她父親留下的痕跡。


    眼前的石頭上的劍痕隻有兩道,簡潔凜冽甚至顯得有些粗疏,很隨意的左一劍右一劍,卻透著無可匹敵的強悍意味,多年之後,青苔附著在劍痕之上寫了一個字。


    柯悅兒感受著指尖的觸感,感受著這些劍意之間還殘存著的淡薄氣息,感受著其中的驕傲,霸道與不屑,她的心神也跟著隨時觸動,這些都是她父親的痕跡,她幼時的記憶已經記不清楚了,甚至連父親的長相都不曾記得,隻記得,那是一個十分灑脫的男子,會將她放在脖子上,在書院後山中不斷的奔跑.....


    深吸一口氣,柯悅兒不在執著於這些石頭上的劍痕,而是十分仔細的將這些石頭的擺放,上麵的陣意記錄了下來,因為她知道,在她破陣後,這座陣可能就真的消失了,作為師姐,怎麽都要給自己的師妹留下一些什麽才是。


    在將一切都記錄下來後,她終於再一次動了起來,


    猛的從劍鞘中抽出鐵劍,對著石頭便揮了過去,


    就好像數十年前那個男人一樣,既然這些石頭擋在她的身前,那邊抽出劍看上去,將這座傳說中的塊壘大陣盡數斬的粉碎,讓這些令她不爽的石頭隨風飄揚。


    一劍又一劍,左一劍,右一劍,每一劍揮的都很隨意,隻是為了將身前的石頭斬碎,看出一條道來,


    柯悅兒的動作隨意簡單,但造成的聲勢卻並不平凡,


    讓已經走到天棄山脈外的隆慶停下了腳步,震驚的迴頭望著山中的景象,


    讓走到山腹,剛剛和隆慶分別的寧缺感到不解,然後立即轉身想著山外走去,


    讓原本就守在附近的唐兄妹感到驚駭,站在山頂,俯視著下麵的景象,沉默片刻後說道,


    “當年那人來過之後,什麽事情都變了,這塊壘也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站在唐身邊的是她的妹妹,如今的魔宗聖女,或者說未來的魔宗聖女,唐小棠,小丫頭很是好奇的看著下方的亂石堆,聽著裏麵隱約響起的金屬切割石塊的聲音,吐了吐舌尖,感歎說道,


    “這裏麵的婆娘真是夠瘋狂的。”


    唐微微點頭,


    “世人皆稱你我為魔,想要進我明宗聖地一探魔為何物,哪裏能少了一些瘋意?正所謂,不瘋何以成魔,那人當年同樣如此。這姑娘是那人的後人,這般行事,也不意外。”


    唐小棠是在魔宗山門被毀後出生的,那時,唐便已經是魔宗的領袖了,唐那個修煉二十三年蟬的師傅林霧,早就在書院做她的三先生餘簾了,所以,唐小棠其實並沒有真正的來到過魔宗山門,便是平日裏,也不過是在周圍看看,所以,此時有些緊張,


    “哥,真讓她就這麽進去?”


    唐緩緩搖頭,


    “我明宗聖地向來被稱作死活地,即便進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即便這女子是那人的後人,也不見得能夠活著出來,我們又何必在意,便是她活著出來了,對我們也沒有什麽影響,你還真的信那些西陵神棍說的那卷天書就在聖地中的話?我在那裏也生活了那麽久,如果天書真的存在,我會不知道?便是當年那人也將這聖地殺穿,如果天書真的存在,也早就被他帶走了。”


    他的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額間緊蹙的眉毛,依舊顯示著他的不平靜,有些自言自語的說到,


    “難道你就真的這麽看著?難道伱就有信心進入聖地救下她?難道......十四年前,你真的就在線的那頭?”


    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很小,小到即便就站在他身邊的唐小棠也沒有聽清楚,


    唐小棠解開領間的獸尾,露出那張白裏透紅嫩嫩的小臉,聽著遠處傳來的劍破頑石聲,開口問道,


    “哥,按照你說的,天書並不在這裏,那個叫天諭的老家夥憑什麽肯定天書在這裏?”


    唐撓了撓腦袋,


    “神殿三大神座,各有妙感精詣,天諭大神官上感昊天意誌,傳聞中甚至可能擁有大預言的能力,他說的話又有誰會不信?所以,即便天書不在這裏,其他人也會認為天書就在這裏。”


    唐小棠有些苦惱的又問,


    “那,哥,我們就這樣看著下麵那個瘋女人將天書帶走?”


    唐說到,


    “她不會,天書對她來說,遠沒有裏麵的痕跡重要。”


    唐小棠又突然想起,幾天前,兄長帶她見的那個在崖峰山道上唱歌的道士,不知為何心頭生出一絲恐懼,訥訥問道,


    “哥,你說那個人會不會過來搶天書?”


    唐沉默了很長時間,搖頭說到,


    “不會,在他心中,天書同樣不是最重要的。”


    得到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即便唐小棠在不滿意,也隻能撇嘴接受,再一次恢複安靜的站在自己兄長的身邊,聽著下麵那嚇人的響聲。


    終於,柯悅兒將擋在她身前的石頭都砍碎後,來到了湖中心,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扇很大的石門。


    這扇石門十分巨大,站在下方望上去,竟似像座小山一般。


    即便因為書院的記載而心中有了一些準備的柯悅兒在見到這扇門的那一刻,也不僅為之感到震撼,甚至無法理解,


    她不理解,如此宏偉巨大的石門究竟是怎樣隱藏在大明湖裏,為什麽先前在塊壘大陣裏行走時,根本沒有看到,下意識裏迴頭看了一眼來時路。


    身後是一片粉碎的廢墟,但在它們沒有變成廢墟之前,柯悅兒十分肯定,自己是根本看不到這扇石門的。


    魔宗山門的開啟甚至比找到山門更加簡單,不需要念什麽咒語,沒有什麽巧奪天工造化的恐怖機關,當柯悅兒將右手輕輕的放在石門上那粗糙而充滿莊嚴感的表麵上時,隻聽噗的一聲輕響,伴隨著無數灰塵的落下,這扇石門開了,


    走進巨大的石門,向上攀爬了不知幾萬級的漫長石階,來到魔宗山門本殿的時候,柯悅兒的感受很是奇妙,複雜,雄偉、莊嚴、肅穆、宏大、神聖,說不清,道不明,但可以肯定,這些感受都是因為魔宗山門的巨大而導致的,因為她此時看到的魔宗山門比以往看到的任何建築都更加宏偉巨大。


    魔宗山門就在山中,更準確地說是在大明湖畔的雄偉雪峰之中,魔宗便在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峰腹部完全掏空後形成的巨大空間裏。


    這個空間大到完全無法想像,幽深不知深幾許,高遠不知高幾許,甚至大到讓人產生錯覺,這是夢境中才能出現的地方,這是昊天才能有力量開辟的世界。


    不知從哪裏透來的清光照耀,無數根粗壯的巨大石梁,橫亙在空間裏,這些石梁上刀砍斧斫的痕跡規律而清晰,極為粗壯,平麵可以讓四輛馬車並行。


    身前是看不到盡頭的石梁,而遠處那粗大的石梁橫亙在巨大空間中,竟然如同蛛網一樣向中間集中,最後匯成遙遠岩峰中空部的一處石坪。


    那片石坪上有著一座殿宇,那殿宇自然也是極大的,不過,因為距離的緣故,柯悅兒此時看去,那殿宇竟然如同巧手匠人在米粒上雕出的鏤空微雕。


    將心中的震撼暗暗壓下,


    柯悅兒緩緩抬起了腳步走上了石梁。


    粗大的石梁把雪峰內腹空間聯貫起來,最終交匯在遠處的空中,石梁極為寬厚,能容四輛馬車並排前進,看那些撞擊痕跡和碎石,能確認千年間自洞頂墜落的石頭,都無法將這些石梁砸垮,至於柯悅兒在石梁上的走動,根本不會引起任何變化,甚至,她懷疑,在這些石梁上戰鬥,都不會對它們造成傷害。


    這根石梁很長,長到她要走很長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夠走到盡頭,


    石梁上雕刻著一些壁畫,看起來很是雄偉壯麗,但柯悅兒並沒有心情去查看,她已經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父親留下的劍意,


    那深厚的浩然劍意和浩然氣不斷的吸引著她,讓她無暇顧及其他,一門心思的向前走著,這樣她的腳步也越來越快,快到由走變成了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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