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字卷後,便應該是明字卷,不過這卷天書他在書院便看過了。


    如同日字卷記錄天下修行者的名字,落字卷記錄道門眾多神術,沙字卷有繁若河沙的法門一樣,明字卷天書也有著特殊的效果,那便是預言,這卷天書上寫滿了萬年來發生的大多數大事件,甚至包括著未來的事件,隻不過是用一種十分隱晦的,如道門教典一般難以明悟的方法記錄的,


    相傳佛祖曾經也看過這卷天書,更是在上麵留下了一段批注:明者,日月也!日月輪迴,光暗交融,生生不息,自然之理。自然之理謂之道。道以衍法。法入末時,夜臨,月現。


    然後是天字卷,這卷天書蘇青白並沒有看到,想來是因為之前這卷天書被作為祭品被熊初墨請出知守觀還未送迴的緣故,並未在草屋之中。


    到了這一步,蘇青白已經可以確定,他來知守觀,觀主必然是知道的,不然,這卷天書應該早就被送迴來才是,之所以沒有送迴來,不過是為了給他一個繼續看書的理由和時間罷了。


    要知道,他如今已經在這裏停留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觀主為何不將中年道人喚迴來將他趕走?或是將他徹底留在這裏?知守觀的大陣十分強大,即便是無人住持的時候,依舊讓試圖強行闖進來的蘇青白受了傷,如果再有中年道人住持,他是無論如何也出不去,反抗不了的。


    不過,觀主什麽都沒做,甚至不讓中年道人來打擾他,


    雖然不知道觀主和夫子做了何種交易,


    但是這個交易的好處,似乎都讓他得了去就是了。


    天字卷天書,蘇青白雖然不曾見到,卻也在草屋中看到了相關的介紹,


    這卷天書上寫的是自昊天存在以來,留下的神諭,看起來甚至沒有道門教典來的有趣,但是,文字間卻充滿了光明,也證明了道門數萬年來執行過的全部神諭,


    這卷天書與之前的任何一卷都不相同,它是倒著看的,因為新出現的神諭是會出現在第一頁上,所以,新的神諭永遠都在最前麵,


    甚至,據說這卷天書不僅記錄了昊天的所有神諭,還可以讓觀看它的人達到療傷的效果,甚至僅憑光看就可以讓多年修行以來不穩定的根基,暗傷消失殆盡,隻能說,不愧是天書。


    就是可以,他無緣見之。


    第六間草屋中是第六卷天書,倒字卷,


    這卷天書上記載的內容就讓蘇青白感到頭疼萬分的,不是說他看不了,而是,這卷天書上記錄的文字過於繁瑣,深奧。


    明字卷以道典經文的方式記錄對未來的預言,以及夠深奧,一般人看去,完全發現不了其中真意。


    這卷倒字卷更甚萬分,


    上麵記載的甚至不是道典,就是經文,許多文字甚至都不是如今人世間使用的文字,


    雖然因為天書是神器,上麵的文字都帶有力量,可以用念力去接觸,溝通來解讀,可依舊難懂,


    而且,蘇青白還發現,自己寂滅境巔峰的念力在這卷天書上的文字麵前,竟然消耗的比之前快了許多,


    如果說,明字卷,蘇青白可以輕而易舉的看下去,這卷天書,他最多持續觀看一日,之後他便會因為念力被消耗幹淨而深受重傷。


    看來,如今他的修為,也就能看不到第六卷天書,也不知道去看第七卷天書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這樣想著,蘇青白將手中天書猛的一合,走進第七間草屋,拿起天書便要翻開,


    可是,他此時竟然連翻開天書的力量都沒有,看起來,這卷天書便是整個道門最重要的秘密了,因為他看不了,所以觀主才不會擔心他看到,


    雖然有些失落,但他還是迴到倒字卷天書那裏,一點一點的閱讀了起來,


    他也不著急,一天隻看半日,剩餘半日來恢複念力,


    這樣不僅讓他可以輕鬆的觀看天書上的內容,還可以借助天書的壓力還鍛煉自己的念力。


    終於,又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他將這卷天書重頭至尾的讀了一遍,


    合上天書,走出草屋,


    他隻感到一陣神清氣爽,一種久違的輕鬆充斥全身,讓他得心情很是愉悅。


    “青白先生出來了?”


    中年道人那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七間草屋前的湖畔處傳來,


    蘇青白對著他行禮,


    “多謝道長這些時日來不曾打擾青白。”


    道人擺手,


    “我隻是按照觀主的吩咐做事而已,觀主說了,先生可以繼續留在觀眾,也可以隨時離去,”


    蘇青白皺了皺眉,他原本以為中年道人迴到知守觀,他便應該離去,可是,如今這樣聽來,即便是中年道人在這裏,他就可以繼續閱讀天書,繼續感悟,可是,為什麽?


    還是那個問題,憑什麽,書院和知守觀應該是不容任何緩和的敵對陣營才對,怎麽會怎麽大方的讓自己隨意觀看道門根基?


    所以,他問了出來,


    “不知道觀主為什麽會允許青白在觀眾看書?”


    中年道人笑著搖頭,


    “我也不知道,不過,觀主說了,不過是看書罷了,”


    說完,他便閉上雙眼,無論蘇青白在說什麽,都不在開口了。


    看著中年道人身旁,那個眼神怯怯的少年,蘇青白眼神轉了轉,心中有所猜測,或許,觀主是為了自己這個弟子開路?


    畢竟,因為柯浩然的事情,道門和書院看起來已經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了,可觀主他已經被罰到了南海之上,西陵也換了一個掌教,這件事便應該過去了,


    既然過去了,讓修行界的天才後輩進一下知守觀看看書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連夫子都曾進過知守觀,看過天書呢。


    當然,蘇青白也知道,自己這個猜測是真正原因的可能並不大,不過,此時他也隻能用這樣的理由來安慰自己。


    迴頭看了一眼已經看過的四卷天書,和未曾看過的天字卷和開字卷天書,蘇青白深吸一口氣,對著中年道人拱手行禮,又衝著南方行禮,他是時候離開了。


    也應該離開了。


    走出知守觀,走下青山。


    蘇青白竟然有一種走入人間的感覺,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直觀的,真切的感受到人間的煙火氣息。


    也是他第一次覺得,夫子守護人間這件事做的太對了,


    田邊汗漬赤膊勞作,溪邊婦人嬉笑洗涮,還有那些追逐著蝴蝶,昆蟲的孩童,樹蔭下乘涼的老人,


    這些祥和的景象是人間。


    臨康南城那些為生活奔波,甚至為了讓衣服能夠穿的更久連工具都不敢使用,徒手洗涮的百姓們,他們奔波的身影同樣是人間。


    宋國那些麻木,無神,被欺壓也不敢反抗,隻能忍氣吞聲的身影們,同樣也是人間。


    信仰昊天,信仰佛祖,信仰冥王,又或者是無信者,他們也是人間。


    蘇青白突然有一種衝動,他想要去之前見到那個女人的小鎮走一走,看一看女人那個不知道父親的孩子,與那個女人聊一聊她的人生。他還有一種衝動,這個被夫子守護的人間不應該是這樣的,


    人們或許祥和,或許艱難,或許苦難,卻不應該是麻木的,忍氣吞聲,聽之任之的樣子!


    宋國小鎮,依舊是他之前來時的樣子,


    可是,那個女人居住的小院卻變了一個樣,


    原本應該掛在門口的木牌換了個樣式,門口那個孩童經常玩耍的石墩也消失不見。


    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小鎮,這樣的變化是不應該出現的,生活在這裏人們,甚至連改變的勇氣不存在,


    就在蘇青白疑惑的時候,


    小院的木門被推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男子,一身布衣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手上還拎著銀白色的披甲,頭盔和彎刀,這是一個西陵騎兵,


    騎兵看到蘇青白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打招唿,


    “你是那個隊的?之前沒見過你。不過無所謂了,這個新來的娘皮潤的很,好好享受!”


    騎兵調笑著拎著裝備走向小院對麵的小飯館,


    蘇青白知道,開那個飯館的是一對年邁的夫妻,兩位老人的身體都不好,無兒無女,就開著飯館的營收活著,最怕的便是西陵人的到來,因為他們來吃飯時不給錢的,不僅要搭進去大量的食物和時間,一旦伺候不好,兩人還會麵臨死亡的威脅。


    不過,此時,那個飯館走出來迎接騎兵的確不是他之前見過的兩個老人,而是一對年輕的夫婦,妻子身材很好,臉上有著一道很深的疤痕,看得出來,那是她自己割出來的,足足少了一塊肉!


    這時,一陣拖遝的腳步從身後的小院中傳來,


    蘇青白迴頭望去,那是一個十分虛弱,一身汗水,甚至連站都站不穩的女子,年紀不大,身材也很好,長相算不上絕色,卻有著小家碧玉的感覺。


    但,她不是之前那個女人!


    女子看了蘇青白一眼,愣了一下,苦笑一聲,


    “您不是西陵的人吧?”


    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卻十分篤定,


    蘇青白反問,


    “你是怎麽知道的?要知道,剛才那個騎兵都一位我是西陵人。”


    女子臉上苦笑的神色更重了幾分,一雙碧眼裏流露出絕望的神色,坐在門口的台階上,


    “一個月前,我被西陵的大人物們發現,他們強行闖進了我的家裏,殺死了我的父母和小弟,占有了我,然後便將我送到了這裏,自那以後,這個院子裏西陵的人就沒有斷過,他們不殺我,也不會餓著我,就是讓我一直都是這般虛弱,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


    女子很是自嘲,看著對麵的飯館,


    “真是可笑,年幼時我還因為自己的長相而感到過自豪,如今,卻因為它讓我家破人亡,這位大人,您之間問我是怎麽知道您不是西陵人的,因為您麽有進院子,那些西陵人,可不會管我的死活,見一個出來,另一個便會進去,便是午夜時分,都是如此,剛剛,卻有一段是時間不曾有人進來了,見到您,我便知道,您不是西陵人。”


    蘇青白長歎一聲,他不會說女子怎樣,她雖然是一個可憐人,但是這樣的可憐人,在這個國度遍地都是。


    “之前住這個院子的人呢?”


    女子愣了一下,


    “您是說那個帶著孩子的女人?”


    蘇青白頷首,


    女子苦笑,


    “雖然我沒有見過,但是聽那些西陵人說過,不過,就算沒聽他們說過,也大概知道,在這個地方,既然院子被空了出來,便隻有解脫這一個結局。”


    女子頓了一下,麵色帶紅,眼神卻充滿了恐懼,


    “院子裏有一些工具,我被送來的時候,上麵還有血跡,當時我隻感到害怕,如今卻也知道那些工具的用處,大抵那女人便是這樣沒的吧。”


    女子的話沒有說的太清楚,但蘇青白卻知道了她的意思,


    人們,在將一些不經常得到的東西得到後,便會變本加厲的將之前不曾享受的享受迴來,但,總是會膩的,而膩了,便需要些新花樣,新花樣多了,來的人也多了,難免有那麽一兩個人下手重了。


    他隻是有些可惜,


    之前那女子雖然生活的也不如意,也曾如現在這女子一般對生活充滿了失望,滿是死意,可看著那孩童的眼神卻充滿了愛意和希望,他原本還想著,如果這一次過來,那女子的眼神不曾變化,那孩子天賦尚可,便將他們帶離宋國......


    他救不了所有人,可將一兩個看的順眼的救下來還是可以的。


    “那你知道,那個孩子去了哪裏嗎?”


    蘇青白又問,他這一次的目的歸根結底是因為那個會在院門上的牌子翻過來後,老老實實,不吵不鬧,蹲在門口擺弄石墩的孩子。


    女子苦笑,


    “母親都沒了,孩子哪裏還會活著?我來這院子時,這裏就已經空了半個月了,想來,那孩子也沒什麽人會去接濟......”


    這個結果雖然很悲哀,卻沒有讓蘇青白有什麽特殊的感覺,他隻是覺得,生命有些太過於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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