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會算是家宴,沒有王公大臣。


    女皇身著明黃龍袍,端坐在宮殿上首,臉上帶著不甚明顯的歲月痕跡,含著一種成熟風韻,神情不怒自威。


    鳳後南宮境天也就是蘇酥的父後,一襲大紅色鳳袍,盛裝出席,端坐在女皇右側。


    比兩人低一等位置的是侍君江若惜,也是蘇縷的父君,他穿著偏橘色的長袍,正襟危坐在下首。


    隨著內侍的一聲通傳,兩對新人依次進入內殿。


    “兒臣見過母皇父後!”


    ...


    四人同時行禮問安,女皇當即就樂嗬嗬的擺手示意,“好好好,瞧瞧這兩對璧人,快入座吧!”


    蘇酥和季淮禮坐在了靠近鳳後的這邊,蘇縷則帶著慕聞修坐在了靠近江侍君那邊。


    眼見人都到齊了,女皇大手一揮,上菜開席。


    季淮禮原本還有些緊張,可坐下看著桌上一道道佳肴,瞬間就把那點害怕拋在腦後,拉著蘇酥的袖子,隻顧著撒嬌,“妻主,人家想吃那個。”


    眾目睽睽之下,蘇酥也不好掃了他的麵子,盡職盡責的給他夾菜,還不忘了溫聲囑咐他吃慢點,別擔心,沒人和他搶。


    這番親昵的舉動,落在眾人的眼裏,就是不同的意思。


    對麵的蘇縷見兩人如膠似漆,眼眸閃過一絲探究。


    她就說這個蘇酥怎麽會如此糊塗,放著丞相家的公子不要,反倒是選了民間來的男子,難不成是調查有誤,這兩人之前就有私?


    還是說,這個季淮禮就是傳說中烏桓族的人?


    蘇縷滿懷猜測,將目光放在吃相略不文雅的季淮禮身上,心裏開始了各種陰謀論。


    女皇偏愛蘇酥,連帶著她的正君也愛屋及烏,“原先還怕你不滿意朕這番賜婚,如今瞧著你們兩人如此恩愛,朕也算是放心了。”


    她和季淮禮,恩愛?


    蘇酥夾菜的手一抖,眼神不自覺的看了眼對麵的蘇縷,正好與她探究的目光對上,當即露出個尷尬的笑容,隨後起身迴話解釋。


    “迴母皇,兒臣不過是學著母皇和父後相處的方式而已,若是真像您說的,那也是您和父後更恩愛。”


    “瞧這孩子,成個婚倒是越發的伶牙俐齒了,還打趣起你母皇我和父後了。”女皇指著她,眉眼帶笑的和身側的鳳君道。


    顯然是被這話取悅到了。


    鳳君同樣有些訝然,這話放往常可不像是他那個直來直去的女兒能說出來的,這成個婚還真能改變人?


    鳳君將疑惑暫時壓下,隨後拉起女皇的手,輕輕的感慨道:“都說上行下效,酥兒這麽一說,我突然就想起和陛下剛成婚的時候了。”


    剛好鳳君今天的妝容,也和當年成婚時候有點相似,他低頭那麽輕輕一笑,女皇瞬間也有點迴到二十年前的感覺。


    這些年她忙著政務,後宮那邊去的也少,基本都宿在些新人那裏,到底是冷落了這個少年夫君,於是心下一動,趁機湊近到耳邊,“朕晚上去你宮裏。”


    鳳君眉眼一轉,嬌羞的點了點頭。


    看得女皇心裏直癢癢,忍不住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兩人的動作比較隱秘,有桌子擋著蘇酥她們看不到,可坐在下首的江侍君卻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看女皇和鳳君情誼綿綿,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女皇上一次臨幸他,還是在二十多年前。


    這些年他獨守空房,漫漫長日都得靠熬,憑什麽,憑什麽他就要這樣悲慘,憑什麽他就得不到女皇的寵愛。


    蘇酥和蘇縷之間同樣也是暗流湧動。


    兩人都在暗戳戳的觀察著彼此...身邊的人。


    蘇酥這邊貼心的給季淮禮夾菜,眼睛的餘光卻注意著和原主有一腿的慕聞修。


    與季淮禮這樣隨性不同,慕聞修舉手投足都流露著世家公子的典範,他輕提起茶壺,給蘇縷和他各自斟了杯茶。


    明明隻是個簡單的動作,偏偏他做得行雲流水般優雅,令人賞心悅目,難以移開視線。


    “殿下,請用茶。”


    原本是討好妻主的舉動,可蘇縷的注意力全都在季淮禮這邊,他隻得到個不冷不淡的眼神,隨後就被冷落在一邊。


    慕聞修也不沮喪,自顧品茶。


    他輕輕吹了吹杯中澄清的茶水,借著喝茶的功夫,眼神快速的瞟了眼對麵的蘇酥,那個一直觀察著自己的大皇女。


    他對視線向來敏感,早就注意到了她。


    隻是他有些不明白,明明是這人主動選了季淮禮,為何還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向自己,難不成還不死心?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和蘇縷說了一聲,借著去如廁的借口,起身出了宮殿。


    那邊,蘇酥瞧見他走了,也找了借口跟了出去。


    他一走,蘇縷瞬間就警覺起來,剛要起身跟出去,鳳君看了眼身後的內侍,突然就開口了,“聽聞二皇女婚後甚是虔誠,時常禮佛?”


    聽到鳳君發問,蘇縷隻好歇了追出去的心思,起身恭敬迴話道:“迴鳳君,確實如此。”


    女皇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鳳君何時對老二的事,這麽清楚了?”


    鳳君神色不變,笑著開口道:“迴陛下,前日我去了江侍君那裏一趟,聞著他宮裏香燭味道很特別,問了才知是二皇女在寺廟裏求來的高香,所以今日就想問問是哪家寺廟,也讓酥兒求些來。”


    聽他說完,女皇將目光轉向下側的江侍君,對方立馬堆滿笑容迴應道:“鳳君哪裏用這麽麻煩,我殿裏還有很多,之後讓人全都送到您殿裏便是。”


    “這怎麽行,那香料可是二皇女對你的心意,本宮豈能霸占。”鳳君言語十分替他考慮。


    蘇縷不喜父君的卑躬屈膝,同樣也不喜鳳君的仗勢欺人。


    眼下這般情況,她隻能把錯攬在自己身上,連忙躬身行禮道:“迴鳳君,江侍君,都是兒臣思慮不周,之後會去寺廟多求些迴來,差人送到鳳君和江侍君宮裏。”


    女皇對於這個一向忽略的女兒沒什麽好感,今日又得知她越過鳳君,私自給江侍君送東西,心裏就更加的不喜。


    她掃了蘇縷一眼,隨後大手一揮,“行了,既知錯下次就不要再犯。鳳君雖不是你的生身父親,但好歹也撫養過你,如此行事疏忽,豈不令你鳳君寒心。下次若是再犯,朕定不饒你。”


    這話算是比較嚴厲的批評了,相當於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孝順。


    夕霧國向來注重禮數孝道,若是被扣上了不孝的帽子,日後還如何參與奪嫡。


    蘇縷將頭垂的極低,掩蓋下心底的不甘,眼裏滑過絲狠厲,若是日後她能掌權,定要讓蘇酥她們父女倆嚐嚐今日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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