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如林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流,自顧開口道:“師尊,不知您急召弟子迴來,可是宗門出了何事?”


    “倒不是宗門有事,隻是這百年閉關結束,為師有些惦記你。”


    若是往常,這般直白的心聲,晏塗杞是無論如何都講不出來的,他對徒弟的愛都是內斂而深沉,可是和蘇酥相處久了,莫名就脫口而出了,也不覺得哪裏有問題。


    “多謝師尊記掛,弟子慚愧。”邊如林垂下頭,受寵若驚。


    晏塗杞看著大徒弟的神色,其實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他沒說。


    之前在小徒弟度雷劫的時候,他有感卜了一卦,那卦象寓意不太好,顯示禍福相生,兇吉難料,正對應著徒弟們,但具體哪誰卻無法知曉。


    雖說災禍躲不過,但還是想把人留在身邊,這樣若是真有事情發生,他也能及時察覺,庇護一二。


    晏塗杞嗯了一聲,轉瞬目光看向蘇酥,語氣更加溫和了幾分,“你呢,看到恩人的模樣了嗎?”


    蘇酥搖著頭嘴唇微抿,“掌門說迴溯鏡被偷了,下落不明,這會兒正忙著審人呢。”


    聽到迴溯鏡三個字,旁邊的邊如林身子一僵。


    雖然未逃過晏塗杞的眼睛,但他也沒有問,隻是對著小徒弟道:“既如此,那你也不必急著下山,咱們師徒三人也許久未聚齊了,這段時間你和你大師兄一起再把功法鞏固鞏固。”


    聽到師父發話,蘇酥和邊如林都點頭應下。


    沒一會兒,晏塗杞就被掌門的千裏傳音叫走了,隻留下蘇酥和邊如林,這師兄妹兩人。


    邊如林眸光一閃,整個人瞬間放鬆下來。


    他抬手幻化出了一把扇子,抬手敲到她腦袋上,“想什麽呢,小師妹?”


    這一下可是實打實的一下,蘇酥隻覺腦袋一痛,她抬手捂著頭,“大師兄,好疼啊,你下手也忒重了吧!”


    麵對蘇酥的控訴,邊如林輕笑了幾聲,俯下身臉湊到她麵前,靜靜盯著她,顯得意味深長,“是嗎,我倒不覺得師妹承受不住。不過話說小師妹,你如今的模樣,很像我一個故人啊!”


    他真的已經好奇很久了,這鄭菀菀不是已經借著他和晏塗杞的修為飛升了嗎?


    現在這小師妹又算哪般,長得居然一模一樣,晏塗杞他該不會搞替身那一套吧!


    兩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蘇酥直直對上了他的眼神,隻覺得那是一片看不見底的深淵,明明他嘴角掛著笑意,卻讓她直覺危險。


    “不知大師兄,說的是哪位故人?”


    邊如林眼底多了層含義不明的光芒,忽然站直身子,移開目光,嘴角的笑容也淡了幾分,“是個無關緊要的故人。”


    若是能選,他當初就不會答應那聯姻,到頭來全是為他人做嫁衣,可笑又可悲。


    “既然都無關緊要了,那我想大師兄如此深明大義,自然不會遷怒於我吧!”


    蘇酥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邊如林聽到她暗指的話愣了一下,垂眸正好撞上了少女盛滿細碎星光的雙眸。


    他一怔,避開了她單純的眼神。


    那一刻,邊如林似乎意識到,小師妹和他記憶裏的那個師姐並不一樣,她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


    他用痞笑掩飾自己的情緒,“自然,小師妹是小師妹,這點我還是分得清的。”


    蘇酥麵上迴以輕笑,“那就好。”


    可心裏不由疑惑不已,這大師兄為何總是有兩副麵孔,師父在與不在就判若兩人一般。她試探著開口,“大師兄,你覺得師父怎麽樣啊!”


    “這個問題嘛~”邊如林停頓了一下,“在你看來晏塗杞大概是光風霽月,謫仙一般,可要我說,他就是個偽君子。”


    “何出此言?”


    “你日後就會知曉。”


    ...


    蘇酥抬眸而望,發現邊如林正饒有興致地看向自己,那微眯起的目光中,暗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之意。


    兩人各懷心事,話題也默契的沒有再繼續。


    三個月後,迴溯鏡終於有了下落。


    有外出曆練的弟子迴來稟告說,在梧桐鎮見過迴溯鏡。


    蘇酥當即興衝衝去找師父,剛踏進屋子就迫不及待道:“師父師父,迴溯鏡有蹤跡了,我請求下山替宗門拿迴寶貝。”


    晏塗杞應聲迴眸,與她的目光不期而遇,瞬間失神,怔愣片刻,避開她期待的眼神,怕目光中的懷念湧出。


    他閉了閉眼,垂眸不語。


    蘇酥哪裏肯放棄,拉著他的衣袖,不停撒嬌道:“好師父,你就答應我嘛~”


    她已然忘卻自己不?再是那個小娃娃,晏塗杞忍了忍,最後不得不動用術法,把人送出門外,“這事沒得商量。”


    他看著緊閉的房門,腦中卻滿是她的笑顏。她笑起來,眼眉彎彎如初月,如一縷清風拂過,心頭那潭死水起了漣漪。


    晏塗杞捂著胸口,喉頭微甜,一口鮮血噴在地下。


    他絲毫沒有驚訝,無情道最是霸道,同樣也最真實,他動了情,自然會受的反噬。


    門外,傳來邊如林的聲音。


    “師尊,弟子知道您是擔心小師妹,不如我陪著小師妹走一趟吧!”


    晏塗杞緊抿了下唇,揮手掐訣,地上鮮血的痕跡瞬間被抹掉,他調整了下表情,把兩人叫了進來。


    一進去,晏塗杞的目光就落在蘇酥身上,他神色淡淡,“非要去?”


    蘇酥點點頭,語氣堅定道:“是,弟子必須去。”


    迴溯鏡事關她的恩人,這事沒得商量。


    邊如林也在一旁開口道:“師尊放心,弟子一定護小師妹周全。”


    晏塗杞沉默了幾秒,隨後抬手用念,一個銀鐲子套入了蘇酥的左手,“這裏蘊含著我三道劍氣,若是遇險可抵擋一二,山下不比宗門,你們師兄妹要相互搭照,切莫內訌。”


    其實晏塗杞不用說那麽多,可他心裏總是不舍加不安,忍不住再三念叨了許久。


    事實上,光是玉棲宗弟子這個名頭,出去就不少人會巴結。更何況他們還是晏塗杞這個老祖的弟子,除非不長眼的人,否則沒有人敢為難他們。


    邊如林和蘇酥安靜的聽他說完,這才躬身行禮,“謝師尊教誨。”


    這次晏塗杞沒有阻止蘇酥,他的目光在她沒有察覺的地方,一寸寸的掠過她的眉眼、臉頰,最後吐出四個字,“早去早迴。”


    蘇酥收拾了些衣物,放入了自己的空間戒指,特別歡快的和邊如林下山了。


    “梧桐鎮,我來啦!”


    此時的蘇酥,還沉浸在下山的喜悅,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趟出行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順暢,反而危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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