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之後,蘇酥繼續住在千帆閣,宣冰則搬到了離主院不遠的院子,方便藩王夫婦彌補那些年錯過的時光。


    蘇尋也終於放下了心裏的一大塊石頭,開始對蘇酥發起了溫水煮青蛙般的攻勢。


    作為藩王世子,蘇尋每天公務繁忙,但他還是會抽出時間陪蘇酥,甚至擔心她窩在房中養病煩悶,會特意命人尋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半個月後。


    這天,蘇尋又來尋蘇酥。


    不同往日的是,他步履匆匆,瞧著像是從哪裏匆匆趕迴來,衣服不若往日那般精心打扮,額前還有幾絲被汗水黏住的頭發。


    青煙已經很久沒看到這樣的世子了,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不過她到底也是大丫鬟,眼見對方就要推門闖入小姐房間,立刻反應過來將人擋在門外,行禮道:“世子,小姐午睡還未醒。”


    聽到蘇酥還睡著,蘇尋下意識收迴手,隻是透過門縫望過去,壓低聲音道:“無事,我看她一眼就走。”


    屋裏,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側躺在床上,身上覆蓋著輕柔的毯子,臉上露出柔和的表情,好像在做什麽美夢。


    他微抬了手,隔空輕輕撫摸她的臉頰,眼裏滿含愛意和不舍。


    蘇酥,邊疆異動,等我迴來。


    夢裏,蘇酥感受到一束無法忽視的視線,迷迷糊糊間翻轉了下身子,隻給蘇尋留下了個後背。


    蘇尋深深看了一眼,仿佛要把她刻在自己的心底。


    良久,他才收迴目光,“青煙,我要離府一段時間,莫雨會留下裏守著,照顧好你家小姐。”


    青煙連忙應聲。


    蘇尋來去匆匆,望著對方離開的背影,青煙不由思考著,究竟是何事讓世子如此舉動,隻是任由她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個一二三。


    又過了一會兒,屋裏有了動靜。


    青煙聽到蘇酥在喚她,立刻進屋替對方梳洗打扮,同時說起了世子剛才來過,而且要離府一段時間的事情。


    聽到蘇尋要走,蘇酥眉頭頓時蹙了起來。


    她意識到邊疆要不太平了。


    這段時間她雖然一直養病,但肖寒邪留給自己的人連日來不停地勸她離開藩地,那感覺就仿佛已經篤定一旦開戰,藩地必敗一般。


    可見事態的嚴重。


    蘇酥的預料很準,三日後,厲國晏國正式開戰。


    兩國已經化幹戈為玉帛多年,一朝安寧被打破,百姓都有些猝不及防。


    原本熱鬧的街道立刻變得蕭條起來,有錢有能耐的人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搬走,隻剩下些窮苦百姓躲在家裏惶恐不安。


    藩王府,千帆閣。


    蘇酥一如往常,坐在書桌旁看書。


    她的側前方跪著個黑衣暗衛,蒙著臉苦苦勸說,“主子藩地如今已經不安全,您還是早點和屬下離開吧!”


    這些勸說的話蘇酥都聽膩了,她頭也不抬道:“除非你說出晏國必敗的原因,否則我不會離開。”


    暗衛沉默了,最後隻能憋出四個字,“屬下不知。”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暗殿規矩,隻能聽命行事,不得妄議。


    更何況如今這事涉及到了朝政,甚至連他自己都隻是隱隱猜測,此事可能和三皇子有關,但也僅僅隻是他的猜測。


    “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叩門聲驟然響起,暗衛早已消失不見,蘇酥則望向門口方向。


    房間門吱呀打開,宣冰端著藥碗進來,身後還跟著青煙。


    蘇酥乍然見到宣冰很是欣喜,當即邀請對方落座。


    宣冰先是打量蘇酥一番,見她臉色紅潤有光澤,懸了多日的心才緩緩落迴原處,似嗔似怒道:“我還當你不願見我了呢!”


    這半月來,她不是沒想來探望過,可每次派來的小廝都說蘇酥在養病不願見客,好幾次她都親自過來了,結果連千帆閣的大門都沒踏進來,就被守在院門口的侍衛趕走了。


    退在一旁的青煙見不得小姐被冤枉,忍不住低聲反駁,“這事和小姐沒關係,早前有人嚼舌根子說小姐的壞話,世子怕壞了小姐心情,這才吩咐人守著院子,免得擾了小姐清靜。”


    至於嚼的什麽舌根子,不言而喻。


    青煙的話讓兩人都一愣,宣冰眉頭微皺,扯了扯嘴角吐出幾個字,“那家夥還真是...”為了追妻不折手段。


    這種借口也就拿來騙騙青煙,蘇尋堂堂的藩王府世子,若是想要處理風言風語不就一句話的事,哪裏用得著如此興師動眾的把千帆閣圍起來,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


    蘇酥也同樣清楚,畢竟這段日子以來,蘇尋盯著自己的視線越發的讓她招架不住,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瞥了眼青煙,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讓宣姐姐見笑了。”


    青煙看著兩人的神情,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迷惑,難不成她說的不對?


    宣冰一不小心拆穿了自己弟弟的鬼把戲,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尖,把藥碗往蘇酥跟前遞了遞,示意她先把藥喝了再說。


    蘇酥仿佛已經習慣了,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宣冰看了眼她的空碗,剛抬手,蘇酥卻下意識避開。


    這突然的舉動,讓宣冰愣了下,她聯想到方才藥裏若有若無的味道,隨即若無其事的開口道:“蘇酥,明日我要去邊境當軍醫,離開前我想為你把脈,這樣也好安心離開。”


    蘇酥快速的眨了眨眼睛,笑容中也帶著幾分抗拒,“宣姐姐,不用了,我都...”


    宣冰突然篤定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這些年她雖名義上從未和蘇酥相處過,但也曾留意過她的小習慣。


    比如,說謊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快速眨眼睛...


    蘇酥知道瞞不過了,她歎了口氣,把藥碗遞給青煙,“青煙,你先出去吧,我和宣姐姐有些話要說。”


    等青煙離開,蘇酥認命的翻起衣袖,將手腕遞過去,“宣姐姐,我的病情還請你保密。”


    宣冰莫名心髒一沉,等到手指搭到對方的腕部,感受著那虛無的脈象,她整個人頓時如同被雷擊,目瞪口呆道:“怎麽會...?”


    這脈象...最多還有三個月可活。


    病入膏肓,藥石無靈。


    蘇酥對自己的情況也是心知肚明,她一直強撐著到現在,無非就是為了藍瓊樹盡快結果子,好在昨日果子終於成熟了,也不枉費自己流了那麽多血。


    “宣姐姐不必難過,人都有一死,或早或晚,我隻是早一點罷了,不過如今還有一事請宣姐姐幫忙。”


    宣冰盯著她瞧,“蘇尋知道這事嗎?”


    蘇尋那家夥那麽喜歡蘇酥,若是知道她命不久矣,絕對會發瘋。


    聽到蘇尋的名字,蘇酥目光露出幾分歉意,“我還沒有告訴他,還請宣姐姐保密,邊關戰事吃緊,戰場如殺場,他不能分心。”


    宣冰張了張嘴,明知她說的都對,可還是忍不住反駁,“你知道他把你看得比自己還重要,若是他知曉...”


    “我知道,所以才不能告訴他。”蘇酥嘴角淺淺一笑,話語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所以,宣姐姐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宣冰抿唇道。


    “我聽說樓煦已經恢複記憶了?”


    宣冰雖然不知道蘇酥為何突然提起樓煦,不過還是接話道:“嗯。他送我去隨軍後,便會即刻返迴京城。”


    事實上,若不是京城那邊皇位之爭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晏慕白又著實缺人手,樓煦做為征戰沙場的少年將軍,自然是留在藩地殺敵最為合適。


    蘇酥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一般,從書桌取出一個手掌心大小的木盒,“還請宣姐姐幫我轉交給樓煦,讓他務必交到晏慕白手上。”


    這世上,敢直唿太子殿下名諱的,除了當今聖上,恐怕也就隻有蘇酥了。


    “你...唉,我替樓煦應下了。”


    宣冰這才想起,喜歡蘇酥的可不止蘇尋,太子殿下也是其中之一。


    見對方答應,蘇酥也算是鬆了口氣。


    她其實可以借暗衛的手把藍瓊果帶到京城,可皇位之爭如此激烈,她實在摸不清暗殿支持的是誰,所以還是把東西交給男女主最安全,起碼樓煦作為晏慕白最忠實的下屬,是絕對不會叛變的人。


    宣冰接過木盒,將它鄭重的放入袖中,蘇酥忍不住再次提醒道:“這個東西很重要,關乎性命,請樓煦務必把東西交給晏慕白。”


    宣冰看她如此慎重,立刻堅定的點頭,“你放心。我會轉告他的。你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們凱旋歸來。”


    蘇酥笑著應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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