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痛處,南會奶奶暴跳如雷:“你有臉說我,你是個什麽好東西。在一中讀書,我呸,說得好聽,我看是排隊等人睡。不曉得被多少人睡過,身子被人玩爛的婊子,一個賤人胚子,破爛玩意兒,也好意思來我家說我。呸,破爛貨,趕緊滾,從今天起不準踏入我家半步,別髒了我家大門……”


    罵聲還在繼續,後麵的,隱約聽不清。南枝麵無表情的走著,緊捏的拳頭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入肉裏,捏著的衣角被血浸得鮮紅。


    傷口上撒鹽,莫過如此。


    明知道被揭傷疤多疼,南枝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不過別的,隻因被汙蔑的是自家爺爺。


    不是說,自己在乎的人自己守護嗎?


    頂著異樣的眼光,被人罵,被人羞辱,南枝真的不在乎嗎?那些難聽的話語,天天聽著不痛嗎?


    不,不是的,南枝是個人,五感俱全,心思敏感細膩,知道痛,知道在乎啊。


    被罵放蕩貨,被罵賤人,罵婊子,難聽無比的話,通通在乎。


    在學校在乎,在村裏同樣在乎。被同學議論紛紛,難過有之,雖痛卻能忍受。被村裏人罵,被村裏人疏遠,難過且痛。


    村裏人,自南枝懂事起就熟悉無比,走到誰家吃到誰家。傷她最深的亦是這些最熟悉的人。


    這段時間,南枝躲著人,沒有大哭大鬧,歇斯底裏,仍舊吃著飯,做著農活。


    表麵上雲淡風輕,沒人知道,看不見的內心深處早已潰爛成殤。


    一個十幾歲的女孩,麵對異樣的眼光,熟悉的,不熟悉的,眼裏全是質疑、否定,難道真的沒有一點情緒?真的做到平靜如斯?


    不,不是沒有情緒,不是不想哭,不是不心痛,隻是強忍著一切罷了。


    南枝不能在家裏哭,因為家中爺奶同樣受著委屈。南枝知道,隻要自己稍微表現出一點脆弱,自家爺奶的擔心焦慮便會加倍,所以南枝不哭不鬧,每天笑著,隻是不想讓家中兩老擔心。


    許家酒席過後,南枝不記得多少次聽到過爺奶歎息?也不記得自家爺奶多少個夜晚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次數?更不記得有多少次,自家爺奶被人指著鼻子質問怎麽教的小孩?更有甚者,搞小團體排擠自家爺奶。


    南枝記不清多少次看到自家奶奶躲起來抹眼淚。


    麵對這一切,南枝不能哭亦不敢哭。


    心裏的痛楚不敢發泄,隻有壓著,壓著,再壓著。


    快壓不住時,抬頭看看天空,看看太陽,任由太陽照著,等太陽將臉上淚跡曬幹。


    南枝張開手掌,任由陽光穿過五指,微微握拳,想要抓住些什麽,卻又什麽都沒抓住。


    撿起放在地上的工具,拎著水壺,抄了條沒人經過的小路,去王家坡挖土豆。


    王家坡,高大的玉米杆子雖濾掉毒辣的陽光,但經過幾個小時勞作的人啊滿頭大汗。


    南家二老在土裏坐著,背簍裏是裝好的土豆。


    南奶奶擦擦汗,“老頭子,我這心裏堵得很。老天爺不公正,那些個醃臢事,怎麽盡讓枝丫頭給遇上了呢,她還是個孩子,能受得住嗎。還有南智平和林清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看啊,他們不如不迴來呢。”


    南爺爺抽口旱煙,“我跟你講啊,不管什麽話,都不準在南枝麵前說。”


    南奶奶歎口氣,“我曉得,隻是心裏堵得慌啊,趁著枝丫頭不在才和你說說。”


    氣氛一度沉默,南爺爺抽著旱煙,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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