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是關押犯人的監牢。


    監牢裏很是昏暗,隻有幾盞油燈的微弱光亮,目光看去各處都是昏暗一片。


    景一鳴剛邁入監牢,便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是排泄物夾雜著腐爛發黴的味道,看來這裏的條件比臨東城府衙的監牢還要差。


    待景一鳴逐漸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周圍的事物這才清晰了起來。


    監牢的形製跟臨東府衙內的差不多,不過那柵欄卻要粗上不少,一看就知道十分結實。


    此時正值今年秋決剛過,所以監牢裏關押的人犯並不多,隻有零星幾個監牢內能感覺到活人的氣息。


    景一鳴的到來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的眼中露出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幸災樂禍的神情。


    景一鳴也在打量著他們。


    隻見這些人大多蜷縮在地上,身上帶著或新或舊的傷痕,時不時還能聽到痛苦帶給他們的呻吟聲。


    那些傷痕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饒是景一鳴留有後手,此時也不免被嚇了一跳。


    其實這些都是南監慣用的伎倆,每個新來的人犯都會經曆這一遭。


    之所以這麽做的原因也很簡單,那便是給新來的人犯一個下馬威,使得後期的審訊更為順利。


    這一招的效果出奇的好,很多人犯待看到別人的慘狀,不待對他用刑便都招了。


    而這個法子,正是看著人畜無害的白麵判官想出來的。


    “好了,就這一間吧。”


    白麵判官停下腳步,朝獄卒吩咐道。


    這裏已然是監牢的最深處,方才還有些昏暗的燈光,這裏卻似乎是一片漆黑。


    而且周圍的監牢裏全部空空蕩蕩,竟連一個人犯都沒有。


    “看來還是特殊待遇。”


    景一鳴自嘲的想道。


    “今天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看到景一鳴順利入監,白麵判官喃喃一聲,沒有再理會景一鳴,帶著獄卒們轉身走出了監牢。


    景一鳴歎了口氣,隨即放出幾顆“千裏眼”順著甬道盤旋而出。


    看今日的情形,自己隻怕很難善了,看來還是要早做打算。


    景一鳴在南監的第一夜,便這麽過去了。


    當朝陽的光輝灑滿皇城,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皇城,白虎區,善和坊。


    這裏離內皇城很近,又緊靠著朱雀大道,所以很受皇城內達官貴人的歡迎。


    是以善和坊住的都是顯要人物,便是有錢也未必有資格。


    這裏的府門顯得極為古樸,但內裏的裝潢卻都是奢華無比。


    此時善和坊一處宅院的內堂中,上首兩旁各端坐著一人。


    其中左側坐著的赫然正是趙大娘子,而她的對麵,則是一名身著家居常服,麵白無須的中年男子。


    這名男子將手中信箋遞給趙大娘子,趙大娘子接過信箋看了起來。


    “朝槿,景一鳴昨日已下獄。”


    男人說話的聲音極為尖細,聽聲音竟是名宮裏的太監。


    而朝槿正是趙大娘子的閨名,這太監能直唿其名,顯然兩人的關係不一般。


    趙大娘子抬了抬頭,問道:


    “他們沒有動手嗎?”


    那太監搖了搖頭。


    “那南監司獄據說是個狠角色,難道是因為他才驚到了那些歹人?”


    趙大娘子讚同的說道:


    “極有可能。”


    太監歎息一聲。


    “要我說,就不該換人押送。”


    “那樣的話風險太大,一個活著的景一鳴絕對比死了的景一鳴有用。”


    看到太監麵色有些不悅,趙大娘子輕撫了一下他的手背。


    “再說,即便抓到那幫歹人,也未必能抓到背後主使之人。”


    太監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他也知道趙大娘子說的有道理,可是嘴上還是不服氣。


    “我就不信,他們到了南監,嘴巴還會這麽硬!”


    趙大娘子邊摩挲著他的手背邊說道:


    “殷全道為人謹慎,想要以此事來扳倒他是不可能的。”


    “況且,若此時打草驚蛇,而誤了大事,到時主子怪罪下來,你我都不好擔待。”


    聽到“主子”二字,太監沉默了下去。


    良久之後,他才輕聲問道:


    “這景一鳴當真如此厲害嗎?”


    趙大娘子放下手中的信箋,迴答道:


    “我與此人接觸不多,對他的了解也不多。”


    那太監輕笑了一聲,溫柔的拂起趙大娘子散落下來的頭發。


    “朝槿,你與我結為對食已十餘載,說話不需這麽小心。”


    趙大娘子聞言,忽的變了臉色。


    她下意識的朝周圍看了看,而後才壓低聲音說道:


    “你不要命了,說這麽大聲!”


    原來,“對食”是宮中的特色,性質跟掛名夫妻差不多。


    深宮無情,便多有太監和宮女結為對食,以相互有個照應。


    這差不多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可畢竟不符合宮裏的規矩。


    這太監和趙大娘子都是小心謹慎的人,是以他們結為對食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


    現下這種時候,兩人的身份特殊,身後還牽扯著大人物,更是不能暴露,所以趙大娘子才會這麽緊張。


    那太監見她緊張的模樣,不免笑了起來。


    “在自家府邸,不用這麽緊張。”


    趙大娘子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凡事還是小心些的好,以免隔牆有耳。”


    太監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在這個話題上與她爭辯。


    “咱們還是說迴正題吧。”


    “你對景一鳴是什麽印象?”


    趙大娘子這次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後字斟句酌的說道:


    “是個大才,以他來對付殷全道,比之我更為合適。”


    這些年她與殷全道明爭暗鬥,早已使她身心俱疲,若不是自己小心謹慎,隻怕早已死在了殷全道的手上。


    出宮後她借助太監的勢力成立了“泰福祥”,而後更是靠著主子拿下了皇商的位置。


    可是這麽多年來,在商業領域上再無寸進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裏固然有殷全道掣肘的原因,可是她自己也覺得越發的力不從心。


    太監有些驚訝。


    趙大娘子雖說是女兒身,可一直有股不輸男兒的性子。


    今日她直接表示不如景一鳴,怎能讓他不奇怪?


    他沒有繼續詢問,而是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信箋。


    信箋上也滿是對景一鳴的溢美之詞,重視程度絲毫不弱於趙大娘子。


    最後,太監揚了揚手裏的信箋,說道:


    “既然你和他都這麽說,想必此人確有過人之處。”


    “安排時間,主子要見他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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