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也沒必要防著了。


    其他惡犬分散到四周,隱藏在黑暗中。


    黑暗跟在張一身後,看著他掘土挖墳。


    “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想看看土地爺們都去了哪裏。”


    “既然已經超度,那肯定是去輪迴了。”


    “我一直想弄清楚輪迴的秘密,也想知道九幽之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嗨,你早說啊,幹嘛廢這把力氣,兄弟我都知道。”


    兄...兄弟?


    張一迴頭,詫異看了眼。


    旋即收起鏟子,道:“狗曰的不早說,害我浪費力氣,現在還要迴填。”


    “你也沒問我啊。”


    罪過,真是罪過。


    趕緊把土弄迴去,又重新念誦了一遍往生咒,張一帶著黑王迴到土地村。


    從屋裏搬出一張桌子,一張凳子。


    還沒來得及放下,就看到白光綻放。


    阿肆出現,手持一把鐵鍬,一下子拍在黑王的腦袋上。


    “大人,我們走!”


    “沒事了,不用離開。”


    “啊?”


    阿肆震驚,黑王更震驚。


    合著你啊了一聲就沒了?我腦瓜子疼怎麽辦。


    “不打不相識,給你介紹下這位,新泉龍。”


    “聞到味了,要不是自己人,我早就是一口咬上去了,至少幹下二兩肉!”


    張一又讓阿肆拿了兩張凳子出來,兩人一狗就在土地村的中央說起話來。


    第一個問題。


    土地村是幹什麽的。


    黑王的迴答是休息場所。


    這片區域,隻提供給擁有神牌的土地爺休憩。


    所指的方麵就是神魂上麵的修養。


    因為他們是陰神,雖有陰司地府的規則庇護,但長久在陽間活動,難免會遭受侵蝕。


    持續一段時間後,就會來這裏休息一趟。


    這時候,沒用神牌的土地爺就會登場,接替他們的工作。


    “這玩意還有替補的?”


    “你別把土地爺的身份想得多麽尊貴。誠然,陽間惡人巨多,但也有好人,更有一世兩世甚至是十世好人。”


    黑王說著,目光變得久遠。


    它想起了層間在陽間的日子。


    它誕生在一座小鎮,家旁邊就是屠夫。


    整日提醒吊膽,很害怕睡著覺就被一刀梟首。


    那惡人雖然每日都罵它,說它到處拉屎拉尿,但也會在他饑腸轆轆的時候給兩塊骨頭。


    甚至會在大風天幫它穩住搖搖欲墜的破房子。


    鎮上還有一戶好心人,是一個美麗的小姐。


    黑王經常被她投食,久而久之養成了每天去它們門前遛彎的好習慣。


    有一次住在那位小姐家的外麵,黑王半夜聽聞有動靜,就看到一個人翻牆入院。


    那時候它並不知道太多,隻能憑借野獸的天賦,察覺到自己的恩人有危險。


    從小山坡上躍入府中,就聽到恩人的慘叫。


    黑王在衝上去的救人的途中被打中了腦袋。


    幸好在意識喪失的最後時間,它看到了恩人的父母出現。


    來到陰司地府後,黑王本來是要投胎轉世的,因為它不屬於受虐而死,是為報恩而死。


    但恰好此事遭遇地府大變,意外留了下來,並撿迴一條狗命。


    在與其他同類的交流中,它聽聞了人世間的種種惡行,可謂是目瞪口呆。


    從那以後,它對人族就有所提防。


    當初赤雲子進來的時候,黑王觀察了很久,才決定啟用這個人族狗腿子。


    後麵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


    繼續說迴正題。


    土地爺是十殿閻羅欽點的好人,任職陰司神官,掌生人惡靈,行判罰獎賞。


    功德耗盡,就要輪迴轉世,重新做人。


    “那地府之變呢?”


    “這件事情我也說不清,你若相信我,就隨我來吧,真正見到,才有說服力。”


    “走吧,我很想了解。”


    之前就探索到了黃泉路,連一條路都沒有走完。


    這次又可以解鎖新地圖了,好事情!


    惡犬開路,兩人同行。


    行走在黃泉路上,兩側彼岸花搖晃,花片圍繞著阿肆和張一飛舞。


    小家夥又想起了母親,行走速度變慢許多。


    耗費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他們才走到黃泉路的盡頭。


    “整應該就是奈何橋了吧。”


    “是啊,孟婆也不在了。”


    說完,黑王縱身一躍,跳到了對麵。


    “跳過來吧,千萬別說你不行。”


    真有什麽不行的?


    張一腳步一張,往前一邁,甚至都不用跳,就觸及對岸地麵了。


    這時候,身下黃泉洶湧,冒氣一陣陣白色泡沫,好像噴泉一樣。


    數塊土地神牌飛至半空中,散發出來的柔和光芒鎮壓了泛濫的黃泉,讓張一能安然度過。


    “我現在能徹底相信你了。”黑王說道。


    “現在,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用大法力奪走了神牌。”


    “哎喲,我好怕怕哦。”


    黑王嘁了一聲,道:“你真有麽厲害,就可以改寫陰司地府的規則了。”


    “走快點,再晚一些就有髒東西出現了。”


    這不是陰司地府嗎?有髒東西很正常吧。


    黑王解釋說它指的髒東西並非陽間那些陰邪之物,而是發狂的神官。


    張一仔細琢磨這句話,一路往前。


    沒多久,望鄉台到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正經途徑來到望鄉台。


    順著山路攀登直上,剛要抵達望鄉台的時候,下方的黑暗中忽然出現瘋狂的吼叫。


    所有惡犬第一時間跑進望鄉台後方的樹林裏。


    張一也帶著阿肆躲進去。


    躲避之前,他看到一個身穿甲胄,渾身燃燒著火焰的人族在下麵瘋狂奔跑。


    每一步都會留下一個火焰印子。


    火焰赤紅,和他在土地爺們的記憶中看到的有點相似。


    “那是什麽?”


    “業火!毀滅陰司地府的罪魁禍首。”


    黑王進入地府那日,剛到惡狗嶺,就看到紅光從無盡的黑暗夜空墜落。


    仿若流星,砸在大地上,瞬間蒸發魂魄。


    山川,河流,大地都被砸出裂痕,整個陰司地府都在震顫。


    避難之後出來,陰司地府就變天了。


    森林中,黑王的聲音迴蕩,聽得張一眼睛大睜。


    雖然敘述簡單,但透露出來的信息很龐大。


    陰司地府,輪迴體係,可是一個超越仙神的存在。


    所有修士,都是為了修道有所成,超脫輪迴逍遙自在。


    可有時候,它們也需要選擇轉世重修,這時候還是要依靠輪迴體係。


    可以說,一個輪迴,就是同一個世界一起誕生的。


    是一個文明能夠正常維持下去的關鍵。


    天降業火,毀滅地府?


    這地府是假的不成?不至於這麽脆弱吧?


    “我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線索,但你剛剛也看到了,那些瘋了的神官會無差別攻擊。”


    “靠近酆都城的地府,這些瘋子的數量更多,實力更恐怖。”


    “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黑王下令,所有惡犬跑出森林,在前方探路。


    張一帶著阿肆走在後方。


    就在他們要離開望鄉台的時候,阿肆用手指頭戳了下張一。


    “大人,那地方是什麽呀?”


    張一迴頭一看,這不是他埋藏魂種的地方嗎?


    黑王也跟著看去,道:“那地方邪門兒的很,進去了就不容易出來,會加速靈魂力量的流逝。”


    “我們先去那邊,待會再帶你迴來看。”


    那地方是燭龍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燭龍所化。


    若果是,阿肆又有大機緣了。


    繼續往前,經過了幽靜的小路,行走過無垠的狂野,還被那群瘋狂的神官追逐,損失了好幾個夥計。


    終於,到達惡狗嶺了。


    “兄弟,你出去後要多給我弄點弟兄進來,我非要把那群瘋子撕成碎片不可!”


    剛剛的追逐戰,黑王損失了好幾個好手。


    加上之前的仇怨積攢,讓它非常生氣。


    “下次一定,你要帶我去看什麽地方?”


    “前麵就是了。”


    走到前方坡頂,眾人闖入一片紅色世界。


    那邊的山崖之下,是火焰沸騰的海洋。


    巨大的坑洞中,堆滿了研究,似乎還有奇怪的東西在裏麵遊動。


    “這是何地?”


    似乎天邪宗記載的陰司地府地圖中,並沒有說明這種地勢吧。


    “金雞山。”


    “啊?”


    “對,金雞山直接沒了,被砸出一個大坑,成了業火的老巢。”


    太震撼了,直接抹平了輪迴之路的一個體係。


    張一靜靜觀望著下方,細細觀察。


    如同海洋一般,還有潮汐湧動,數條分支流向前方,消失在黑暗的大地之中。


    左邊方向,一個發瘋的神官意外掉入業火湖泊中,瞬間被灼燒成灰燼,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還有右側的岸邊,有許多不知名的玩意在徘徊,好像是人,又好像是獸。


    也就在這時候,業火湖泊忽然翻湧起來,好像瘋狂一般。


    一道支流逆流而上,順著山路蔓延。


    “我去,快走!”


    黑王狂吠一聲,掉頭就跑。


    張一抓住阿肆,打算帶她迴到現實世界中。


    可這一次,奇異的滯留力量又出現了。


    並且是身體不能移動,隻能轉動眼球。


    阿肆已經離開了,張一再次留在陰司地府中。


    咕咚咕咚~


    業火很快就蔓延過來,將張一包裹在其中。


    火焰洶湧燃燒,遮天蔽日,還有生靈冤魂在裏麵咆哮。


    “這位同僚,既然你走不掉,就替我們吸引火力吧,我會給你上香的。”


    你妹的!


    張一是想罵又罵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業火一點點靠近。


    紅色很快侵占他的視線,沒有黑暗。


    反正還有好幾顆魂種,一顆留在燭龍眼內,另一顆留在外界。


    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觀察一下毀滅地府的力量。


    火焰熾紅色,偶爾轉變為金。


    沒有溫度,隻有顏色。


    在顏色轉變的時候,可以看到人族或者妖族的形體,在火焰中咆哮。


    火焰不斷靠近,但張一心中並無懼意。


    他隱約有一種感覺!


    好像這股力量不會傷害她他。


    好像這股力量,原本就屬於他。


    他很渴望這股力量的出現,融入自己的身體。


    念頭出現的一瞬間,業火洶湧。


    陰司地府黑暗了無盡日夜的天空,陡然成了金紅色。


    山腳下,逃亡的黑王迴頭看了眼,嚇得渾身一顫,跑得更快了。


    外界,閣樓內。


    阿肆迴歸。


    看著依舊昏迷的張一,柳竺仙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業火在追我和大人,大人似乎被困住了。”


    “業火!”


    聽到這兩個字,一直處變不驚的柳竺仙眼中,也浮現出一抹恐懼。


    旁邊的紅月並不知曉其中內情,也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


    “那我們怎麽辦?他現在出不來,是不是永遠都不能出來了?”


    “我隻能嚐試著強行將他拉迴來了,你們離我遠點。”


    天邪宗以魂修起家,招魂的本事自然獨樹一幟。


    哪怕是張一讓紅月去搜刮,也沒有拿到全部的召喚法門。


    有許多是孤本,隻給衣缽傳承的徒弟,不傳普通宗門弟子。


    此刻,柳竺仙施展的,便是一門換做歸玄冥決的術法。


    即可招魂,也可尋魂,煉魂為己用。


    隨著術法施展,房內陰風陣陣,燭火的顏色都變淡了。


    阿肆有種感覺,好像是迴到了地府。


    狂風怒號中,張一的手背上,忽然鑽出一嫋火焰。


    業火來了!


    火焰洶湧,迅速將他包裹。


    “快退!離開府河山!”


    柳竺仙大喝暴退,瞬間離開府河山外圍,紅月帶著阿肆緊隨其後。


    小丫頭在掙紮,她不想離開張一。


    “大人別去了,你去了也會死的。”


    “可是大人他...”


    “業火不對勁,他應該沒事情。”


    雖然業火阻隔了柳竺仙的神識探測,但以她對此物的了解,絕不會沉默。


    或許是那小子的問題。


    房間內,張一身上的業火還在燃燒,但沒有焚毀任何物件。


    他安靜躺在床上,猶如睡著一般。


    此刻,張一正在識海空間,目睹眼前的奇怪。


    “我的腦子裏,竟然有座山?我之前咋沒發現!”


    張一並非第一次來識海空間。


    當初合並出天魂秘典,以凡人之軀掌握神識力量後,他就來過識海。


    第一是為了探測這片區域的奧秘。


    第二就是在這片私人空間裏營造防護盾,避免其他人的窺探。


    後續術法升級,乃至於轉換為神遊之後,他也頻繁前往這片區域。


    但從未想過,雲層之後有座山。


    業火的出現,焚盡了虛無縹緲的白霧,顯露出識海的真麵目。


    識海有仙山,


    業火,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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