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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選擇死亡。”冰冷的鋒刃刺破伊希裏斯身邊灼熱無比的空氣,冰冷與熾熱相互交鋒形成的波浪狀氣流扭曲著尤利的視覺,真銀之劍散發著呲呲的蒸汽聲,蠻橫的掠過伊希裏斯的身體,脆弱的實體化身軀根本無法與真銀之劍相抗衡,劍身擦過的瞬間,反物質匯成的肉體頃刻間分崩離析,像是用沙子堆成的雕塑被孩子潑了一大桶海水似的,崩潰同時進行,伊希裏斯驚駭無比的瞪著尤利西斯,身為生命本源,看著曾經被自己主宰的人類為了獲得那所謂的永生不惜放下身段成為他奴隸的神,此刻的內心並不是憤怒,而是濃濃的不理解,他不明白,明明……所有生命在麵對生與死的選擇時,無論是否具有堅定的信仰,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那所有生物都會選擇的生存,甚至可以為了獲得永恆不滅的生命不惜出賣無價的自由和靈魂,但眼前的這個家夥貌似與這些生命背道而馳,尤利西斯選擇的,是所有生命唯恐避之不及的死亡。


    不理解,想不通,濃濃的疑慮占領了伊希裏斯的心靈,這是生命不可能拒絕的條件,就連悍不畏死的wolfpack,都在生存和永生不滅的麵前選擇了臣服,被封印的情緒終於井噴了,伊希裏斯的疑惑伴隨著尤利的第二次致命打擊徹底煙消雲散,真銀之劍穿透腰部後,再次折返,從腳到頭一個華麗的上挑,伊希裏斯崩解的身體瞬間被一分為二,失去了外殼依托的反物質像是井噴了的水泉似的瘋狂噴湧,與之伴隨著的,是那消散的疑慮,和取而代之的……好奇!


    “不明白,明明……已經給了最大程度的恩賜了……嗬嗬嗬……既然你選擇了死亡,那就隻能……”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拋棄了永生麽?這個答案應該很難迴答吧……人類定義的死亡太多了,你……又究竟是屬於何種死亡呢?嗬嗬嗬……很有趣,我都想知道啊……作為答案的代價……”伊希裏斯的雙眼噴湧出無盡的光芒,被斬斷的軀體化作無數漫天飄揚的塵埃包裹著尤利,不再擁有人形,亦或是,伊希裏斯殘存的,隻有那顆被真銀之劍劈成兩半的頭顱,透過斷層,內部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大腦清晰可見,那是神的大腦,同樣亦是生命本源的核心!


    “犧牲掉自己的身體也無所謂,隻想知道,隻想知道幾百萬億人類都未曾做到的東西……你,又為什麽選擇了死亡……信仰,仇恨,執念,人類的虛幻定義的太多了!”


    窒息感,盡管唿吸已然變成了一種平常的習慣,盡管唿吸早已不是尤利不得不做之事,但直視那空氣中若隱若現的大腦同時,尤利感到的是從未感受過的窒息,他痛苦地單手掐著自己的氣管,掙紮著試圖擺脫喉嚨口上的強力手腕,好像伊希裏斯就站在他麵前掐著自己的喉嚨似的,但,並沒有。他的麵前,是那虛無縹緲的反物質塵埃編織而成繭,而繭的外麵,是那不斷實體化的國度,被稱為安圖拉姆的,隻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地下國度!


    “告訴我啊!我都想知道!”伊希裏斯狂暴的怒吼震擊著尤利的耳膜,未完全轉變的真銀之劍能夠做到的,也就隻有打碎他的身體而已,神憤怒了,因為自己創造的羔羊麵對自己的提問選擇了沉默而變得憤怒不已。繭高速旋轉著,托舉著尤利西斯升上數百米的高空,他掙紮,掙紮著想要掙脫這束縛著自己的蟲繭,他變成了困獸,而伊希裏斯,則從神,轉變為了獵人。


    “答案?嗬嗬……答案……如果有了答案,還會和你在這裏戰鬥麽?你不是神麽?那就請你告訴我答案吧!”


    唰!


    劍光閃過,塵埃織成的蟲繭同時遭到重創,痛苦地撕開了一個足夠成年人進出的裂口,周遭的塵埃像發了瘋似的湧向那個缺口,試圖堵住蟲繭的出口,被包在繭中的已然不再是被稱為主宰的範海辛機器人,那是蛹,伊希裏斯感到好奇的蛹。


    “放肆!給我停下!”分裂而出的閃電打的尤利的背脊劈啪的冒著火花,伊希裏斯慌了,在尤利孤注一擲的劈砍蟲繭的那一刻慌了,那不是一個困獸,相反,那是一架無法被停下的戰爭機器,一架為了赴死,為了尋找那不存在的答案戰鬥不息的戰鬥機器,每一次劈砍,反物質粉塵都在與真銀之劍結合,每一次身體的翻滾,都在融合著那被封印在身體中的力量,伴隨著裂口的不斷擴大,蟲繭的外壁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削弱,最為直觀的表現,便是……


    “反物質障壁已經可以容許光線經過,厚度下降到紙張級別。”


    “ai,死亡陣列同調率?”


    尤利冷笑著啐了口口水,光線可以通過,厚度幾乎不如一張紙,證明了先前的劈砍有效,而伊希裏斯似乎已經在其他地方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反物質鞭撻的痛感也早已隨著時間變得不再那麽蝕骨,當麻木取代了痛苦,反擊也就開始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麽像我這樣的‘人類’會選擇放棄生命和所謂的永生麽?”


    鞭撻停下了,暴躁的閃電伴隨著尤利口中吐出的最後一個字節停下了,好奇取代了被褻瀆的震怒,那是神沒有遇到過的異像,殺戮可以隨時進行,但如果這個特例被憤怒湮滅,那麽要碰到下一個像尤利這樣拋棄生命的生物,也許又要等上漫長的歲月,伊希裏斯不像是那種戰神,他更像是曾經的裴諾那樣的科學家,此刻,繭分崩離析,他放棄了同化尤利西斯,而是選擇了更加簡單的當麵傾聽。


    “告訴我,神,是一種依靠什麽活著的物種?”嘲諷,尤利對著那再次實體化的伊希裏斯隻有絕對的嘲諷,伴隨著嘲諷的眼神,窒息的感覺完全消失,但他知道,那種感覺從來都沒有消失,緊張到了極致,便是窒息感。至於為什麽感受不到那種足以讓人死上一次的窒息,唯一的答案,也許就隻有被麻木了。


    “神,是依靠什麽活下來的!你知道了,那就得到了答案。”背對,尤利竟然將自己的後背給了伊希裏斯,他不在乎對方是否會給自己一個痛快無比的死亡,雙手死死抓著劍柄,真銀之劍的震顫隨著伊希裏斯的深思不斷加劇,黑色的霧氣漸漸從真銀之劍的核心中悄然溢出,就像是瘟疫似的,順著劍身蔓延,翻滾,爬升,侵占著原本屬於真銀之劍的生命力量,真銀之劍,在那個黑暗時代,又被人類稱為釋放生命之劍。


    神到底存不存在,世界各國的科學家都對此爭論不已,但唯一沒有爭論,成為唯一真理的,便是信仰,信仰,是神在這個無神論者橫行的世界生存的根基,倘若人類真的沒了信仰,那神同樣也會灰飛煙滅。伊希裏斯不明白,因為他某種意義上並不是人類定義的神,他隻是和神無比的相似罷了,強大到令人窒息的能力,甚至可以憑空創造出一個國家,但他終究不是神,他隻是反物質源體的一個奇跡,找不到答案是正確的,他不可能找到答案,也不可能理解少數人以變態的方式執著堅持的信仰,因為他不是神,就算沒有了信仰這種神賴以為生的東西,伊希裏斯也不會消失,生命本源這個本體限製著他,他隻能是虛數國度計劃的一個悲慘產物。


    “依靠人類的供奉,還是依靠食物?生命不可或缺,食物陽光和水……沒有別的了……”正如尤利預料的那樣,伊希裏斯陷入了常規生命的循環,他苦苦思索著為什麽身為常規生命的尤利會選擇放棄永生而去赴死:“除了這些,難道還有支撐生命活下去的東西麽?如果有還有什麽能比支撐著生命活下去的陽光,空氣食物和水更重要的東西?”


    伊希裏斯陷入了沉思,當生命本源陷入對生命理解的死循環的時候,防禦也在同時崩塌了,尤利的腦海中同時迎合著現在發生的一切湧出相應的記憶,他悄悄地拔出巨劍,黑色的粒子流焦躁不安的宣告著暴動的存在,那是死亡,和哈克斯所擁有的所謂永夜恩賜完全相同的力量,那種力量和生命本源相互激烈撞擊著,以此化作的迴應,便是強烈的震顫,和那空氣波動的異像!


    神可以戰勝麽?答案是否定的,那神會不會像別的生命那樣最終沉睡在生命的下遊?答案並不明了,但此刻,尤利找到了答案,那個答案,很簡單:信仰。


    對死亡的信仰最終成型,不僅僅是右手手掌緊握的震顫劍柄,還有那腦部數據網中與他鏈接的成百上千與他相同的可憐人,足以毀滅一個超級大國的範海辛機器人們幾乎在同時向著身為主宰的尤利西斯哀嚎著,咆哮著,甚至手持與尤利一模一樣的真銀之劍戰鬥著,聖戰的一幕幕血與淚再次湧現,真實到就連尤利本人都差點以為自己站在前線,迎接血族戰法師向人類陣地傾瀉的魔法咒語:“不和平,毋寧死!不和平,毋寧死!”


    數據網中不斷響起的,是世界各地範海辛一同的高唿,所謂的和平伴隨著他們身上噴湧而出的“血漿”,殘肢斷臂夾雜著無數機械零件漫天飛舞著,尤利麻木的盯著自己手中的劍,盡全力不被拖入那些範海辛們的痛苦渦旋中,在那些範海辛中,死亡早就不是那麽的恐怖了,更像是變成了一種信仰,一種曾經的信仰決堤之後泛濫的偏執,一切信念倒塌之後,當最後的希望被戰爭的絕望打斷之後,隻剩下那深不見底的死亡,它不再是逃避的源頭,它變成了解脫。


    “我不明白……身為凡人的你,明明就快死了……”伊希裏斯依舊保持著死循環,虛數國度的推進停止了,虛數不再吞噬實數的界限,與那古德裏安的雪地形成了一道奇異的分界線,冰雪和反物質構成的邊界劇烈交鋒,雪和反物質分裂的塵埃翻滾著,不斷升騰形成一陣陣絕美的虹彩,生命本源停下了,那是迪安所發現的壓製手段,尤利竟然詭異的觸發了它:“你答錯了兩點,第一,我並不是凡人。第二,我並不是快死了,而是已經死了一次。”


    冰藍的兇芒刺的伊希裏斯生疼的抬起頭,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剛想調用虛數之力抵擋,那個東西便已襲來,那是,純粹死亡匯成的重劍!


    唰……


    “能告訴我……是什麽支撐著你麽?”


    “死亡。我想死,但我又不能死,每天都為了死而戰鬥著,卻又因為她而選擇活下去……日複一日,也許……這就是我的信仰吧,嗬嗬……某種意義上,我和你是同類。”優雅的刺破伊希裏斯的軀體,死亡的劍刃接觸到生命的瞬間劇烈燃燒著,拖拽出一顆犀利的流星,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劇烈交鋒,產生的並不是毀天滅地的結果,相反,死亡刺破生命的過程很安靜,很美,也就隻有那燃燒時產生的刺鼻氣味,尤利落地的同時,伊希裏斯再次恢複成虛體狀態,虛數國度退散了,就像是退潮時那極速後撤的海潮一般,露出被覆蓋的地表,取而代之的,是被抽幹的大地,焦土消失了,那滿目的金黃,是被抽幹了生命的大地,被埃及人敬畏的稱之為孕育死神之地的沙漠。


    “這就是你的信仰了啊……嗬嗬嗬……原來是這樣啊……為了某個人,或者是某樣東西……堅持著要赴死麽?”


    “是啊,人類……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奇特的動物麽。可惜,我連人類都不算了,其實我想告訴你,是個人類,都會怕死。”尤利笑著拔出巨劍,輕輕捧起一手的黃沙,任憑它悄然從指間流逝,沙粒隨著重力躺下,擦拭著漆黑的劍身:“人類都是怕死的啊,可我……並不是人類啊……”


    “那……能請你這個神做一件神都做不到的事麽?”重劍墜地,深深地陷入地表成為一尊雕塑,握著劍柄的範海辛閃爍著詭異的藍光,他瞪著伊希裏斯,對方正在試圖重新組成實體:“一件,神都無法辦到的事。”


    “……”


    “讓我痛快的死。”


    殺死他?!伊希裏斯驚訝的停頓了下,實體化的反物質粉塵停止了匯聚,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磁力牽引的磁鐵似的,就那麽停滯在半空中,捉摸不透,生命本源徹底陷入了死循環,生命都是想活下去的,都是要逃避死亡的,所以他們會用盡一切來乞求自己給予他們永生的力量,可現在有一個家夥打破了生命本源對生命的定義,他要求的是死亡,這合理麽?生命本源降臨到現在的千年從來沒有出現過,不……其實是出現過的,伊希裏斯迴想起了那個曾經封印自己的英雄,那個一心求死的瘋子最終將生命本源變成了一顆泉眼之上的寶石!


    “你能麽?”


    “也許我能……但……也許又不能……”


    “所以……尤利,你……給我讓開!死循環的話……那些狼,就永遠……迴不來了……”


    “蒼梟?!你不是……死了……”那是絕不可能出現的聲音,但它就那麽出現了,尤利驚駭的放下了武器,他呆呆的看著那個憑空出現的範海辛高高躍起,斬斷了伊希裏斯的大腦,生命本源碎裂的同時,是那匹狼被同化時的痛苦掙紮聲:“你不是……”


    “你不能這麽做……滾!看在……我們曾經是戰友的份上……滾!這是wolfpack的謝幕!來啊!混蛋!你不是要奴役我們麽?!wolfpack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屈服!戰鬥啊!”那是蒼梟,早已被伊希裏斯“斬殺”的範海辛此刻再次出現,這就是虛數,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尤利隻得選擇離開,正如蒼梟所說的那樣,這是wolfpack的謝幕:“保重,同袍……”


    “滾啊!給我滾!滾啊!成為王!然後結束這該死的一切!滾啊!wolfpack是最後一個!我是最後一人!結束這悲慘的輪迴!滾!”


    “我不會選擇成為王的。”


    “你必須成為王!倫敦已經丟了,維羅妮卡的最後一塊領土也沒了……不能讓影族,再造一個狼群……我們都是可憐人……趁一切還為時未晚,滾啊!”抽出的狼爪被反物質能量流再次束縛,伊希裏斯向著膽敢向自己發起進攻的狼發動了兇狠的還擊,那是蒼梟最後的信仰化作的實體,他確實死去了沒錯,但……他沒有完成他的信仰,死亡支撐的墓穴還未實現,孤狼又怎能瞑目?


    “我滾……我滾……我馬上滾,保重,死的痛快點……”尤利無奈的向後退,徹底退出虛數之力的影響範圍,他無能為力,僅僅因為,那是最後的機會,雖然他以死亡為信仰,但他現在不能死,因為那個女孩,因為那個世界,那個將自己完全變成英雄的世界:“我恨你們……把我變成了最後的希望……”


    “希望麽?你是這麽定義自己的?”桃麗絲溫柔的問道:“其實你知道的,你是武器吧……”


    “死亡的信仰……這才是真正的武器才會堅持的信仰,順應命運吧。”


    “誰不順應命運呢?但我不會選擇成為王的,起碼,不做final的王。”


    “……”


    不做任何人的王,尤利暗暗的那麽宣誓著,他接受了身為武器的命運,範海辛本身就是一架滅國屠城的武器,與其抗爭無法改變的現實,不如沉浸其中:“我要做,自己的王,不管前麵有什麽阻撓我!”


    “那你還想死麽?”


    “當然,不過,要結束這罪惡的一切後,沒有遺憾的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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