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入水中,將塔維爾撈了起來,是頭髮濕漉漉的白柳,他是二十四歲的樣子,但周圍的環境卻很明顯是十四歲的時候他們待的福利院,白柳穿的也是那個時候福利院發的衣服。


    「我來餵你了,謝塔。」白柳臉色蒼白,他突然微笑起來,「隻要你喝下這個,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再也不會因為遇到你這個讓人畏懼的怪物,而讓我的人生一團糟,一直痛苦那麽久了。」


    塔維爾看向白柳手上的東西——那是一瓶毒藥。


    女巫的毒藥。


    在白柳將毒藥湊到塔維爾嘴邊,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向他的時候,塔維爾隻是略微地停頓了一下,就張開了口。


    喝了之後的塔維爾被毫不留情地再次拋進了池塘,他半闔著眼睛下沉,下沉,下沉觸碰到了水池的底部。


    泥沙飛快地流失,水池的底部突兀地變化內縮,從坑坑窪窪的石底變成了光潔無比的陶瓷,下沉的塔維爾頭部猛地被人抓住頭髮,從水裏拔了出來。


    塔維爾麵前的池塘變成了浴缸狀的受洗池,所處的環境從福利院的池塘變成了教堂內。


    微弱的月光穿過教堂的琉璃窗照耀在被抓起來的塔維爾的臉上,氤氳出一層綺麗的光暈,受洗池台上供奉的神明原本是正十字架上的耶穌,現在卻被換成了逆十字架和一個破碎的舊邪神木雕。


    木雕望著被抓住頭髮的塔維爾露出微笑。


    塔維爾剛剛被扯出了受洗池,有人抓住他的頭,壓迫他後仰著頭麵對神像,尖利扭曲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你這個怪物,又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


    「我要在神的麵前狠狠地懲罰你!」


    塔維爾又一次被摁入了水中,再被扯出來的時候,台上的神明雕塑又換了。


    白柳微笑著站在台上,他單膝蹲下來,垂下眼簾,用戴著手套的手撩開塔維爾額前的發,捧著塔維爾濕漉漉的臉輕語:「很痛苦吧?」


    「我當時在教堂後麵,躲在窗簾後麵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很痛苦哦。」


    白柳笑得十分溫柔,透過窗戶的月光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一層五彩的暈:


    「——但你這個不會死的怪物在這個時候感受到的痛苦,可能還沒有我為你感到的痛苦的十分之一呢。」


    尖利的女聲歇斯底裏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再次把塔維爾摁入了水底。


    「——白六那個怪小孩願意和你混在一起,多半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塔維爾再次被拖出了水中,神台上麵的雕塑又換了,那個福利院院長被抽幹了血,屍體麵部驚恐地被掛在十字架上,膝蓋跪在地上,似乎是在向他們懺悔。


    而從受洗池拉出塔維爾的人這次變成了白柳。


    白柳輕柔無比地繞過塔維爾的脖頸,雙手開始緩慢地變形,指甲變得鋒利漆黑,變成了兩隻淩厲無比的猴爪,然後優雅地交錯地虛握住了塔維爾的喉嚨。


    盜賊的猴爪。


    「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你。」白柳的爪子嵌入塔維爾的血管裏,語氣輕得就像是在耳語,「我隻用做一個全心全意追隨欲望的普通人。」


    「那該是多麽幸福。」


    塔維爾從喉嚨裏噴出的血液流入麵前的受洗池內,瞬間染紅一切,帶著尖刺的血靈芝藤蔓從被染紅的受洗池底部冒了出來,圈住塔維爾的四肢把他拖了下去。


    白柳神色淡漠地站在一旁看著塔維爾被拖進了受洗池,雙手的指甲上不斷滴落鮮血:


    「謝塔,你賦予我的信仰毫無價值,隻是從頭到尾讓我不停地痛苦而已。」


    「就算這樣,你也自私地要我一直信仰你下去嗎?」


    藤蔓攪緊塔維爾的四肢,把他往更深不見底的地方拖拽而去,周圍的血水變得越來越紅,就像是某種紅色塗料不斷地滲入他的身體。


    塔維爾被一些麵目奇特的土著人從湖水裏捕撈出來,用藤蔓吊起四肢,固定在一個逆十字架上做成木雕,然後繞著他歡欣鼓舞地吟唱著奇特腔調的歌曲,簇擁著白柳從人群中走到了他的麵前。


    白柳的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短匕首,微笑著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被綁在逆十字上的塔維爾麵前,把匕首的刀尖抵在了塔維爾的心口,輕柔低語:


    「謝塔,從我遇見你開始到現在,隻有你死去之後我徹底忘記你的那十年我才是自由的。」


    「沒有對你的信仰,沒有對你的感情,沒有對你的想念,我隻是個俗世裏為金錢欲望偶爾苦惱一下的平凡人,多麽庸俗的幸福。」


    「你口口聲聲說著想要我幸福,但在我進入遊戲後卻從來沒有放過我,一次又一次地緊緊抓住我,在每一次遊戲的時候守著我,迫不及待地在我身上打上你唯一信徒的印記,害怕我拋棄你,遺忘你,離你遠去。」


    「你親吻我,誘導我,影響我。」白柳撩開眼皮,神色柔和,「你自私地放任唯一的信徒愛上你,向你獻祭他的愛欲與靈魂,不動聲色地占有他長達十年的痛苦為祭品。」


    「對我來說,你對我卑劣的占有欲和現在這個邪神有任何本質上的區別嗎?」


    塔維爾低著頭,他輕微喘息著,但沒有否認這個白柳說的任何話,垂落的長睫上滴落水珠。


    白柳笑著把匕首插進了塔維爾的心髒,鮮紅色的塗料流了出來,滴在白柳另一隻手舉起來的近乎全黑的鞭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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