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放了喬治亞。」他一字一頓地說,「是我玩過頭了,下次我會控製住自己的,現在殺了他會讓三區更換管理人,改變布局,不方便我們進行查探……」


    牧四誠還準備說下去,但他似乎自己都直接自己試圖說服放走喬治亞的行為有多荒謬無力,於是在沒有得到白六任何迴復後,牧四誠安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跪在白六麵前。


    白六垂下眼簾:「作為對你的尊重和這段時間工作的認真,我可以放了他。」


    牧四誠愕然地抬起頭。


    「下不為例。」白六淺淡地掃了喬治亞一眼:「但在這之前,為了防止這位三區隊長記住我們的走私路線,需要給他看一樣東西。」


    牧四誠鬆了一口氣:「——是消除記憶類的道具嗎?」


    「不是。」白六輕聲說,「我準備讓他試一試我剛剛弄到手的新道具,【未來】。」


    喬治亞在看了那個一眼東西之後,就像是被抽走靈魂般不動彈了,宛如一具屍體,他被白六扔在一塊荒地上——也就是牧四誠和阿曼德偶爾喝酒的那塊秘密荒地。


    牧四誠偷偷地通知了阿曼德前來領走他的哥哥。


    前來的阿曼德驚慌不已把躺在地上雙目無神的喬治亞背了迴去。


    ——那是一切噩夢的開端。


    在喬治亞連續一個月不言不語,時時準備自殺自殘的情況下,絕望的阿曼德爆發了,他登入了遊戲。


    在遊戲內掙紮爬摸滾打通關後,奄奄一息的阿曼德在大屏幕上第一次看到了名為牧四誠的盜賊的另外一麵。


    這人肆意歡笑,隨手屠戮,人命在他手裏就像是玩具一樣漫不經心,他跟隨在另一個人的身後,從一個盜賊變成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兇器,出手必見血。


    阿曼德呆呆地站在為牧四誠抓爆了對手脖頸歡唿雀躍的觀眾中,仰頭看著屏幕上那個他覺得陌生無比的朋友,大腦一片空白。


    原來那些牧四誠說過的遊戲……是這樣的啊……


    是這樣的……嗎?


    在贏得了又一場比賽之後,牧四誠隨意撩起衣服擦掉下頜上滴落的汗和血,對著那些歡唿的觀眾不耐地揮揮手,準備下場。


    白六仿佛興起,轉身詢問他:「這場遊戲和你與那位三區副隊長之間的朋友遊戲相比,哪一個更好玩?」


    精神值下降,殺戮和偷盜的欲望被釋放讓牧四誠的瞳孔興奮地微微收縮,他勾出一個惡性十足的笑,尖利的牙齒在嘴角露出,宛如浴血之後舒展了本性的惡魔:「那還用說嗎?」


    「——當然是這裏麵的遊戲啊。」


    阿曼德宛如一尊木雕般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那塊巨大屏幕在身後綻放出白光,白六帶領的隊伍在觀眾的夾道歡唿下從阿曼德的身側走過。


    而這次遊戲的最大功臣,殺敵最多的牧四誠就走在白六後麵,他從阿曼德的身側走過,大步快走的急躁步伐帶倒了通關後虛弱的阿曼德。


    牧四誠並沒有在意自己撞倒了哪個渾身狼狽的弱雞玩家。


    沉浸在某種情緒中的牧四誠隻是居高臨下地迴頭掃了一眼這個被自己撞到之後,隻呆呆仰視著自己,臉上全是泥濘的玩家,輕蔑地嗤笑一聲傻逼,就頭也不迴地走了。


    坐在地上的阿曼德恍惚地抬起頭,他看到了前麵的白六迴過頭來,遠遠地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勾出一個好似可憐他般的微笑。


    他看到白六笑著用口型對他說:「隻是一場遊戲。」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遊戲。


    神誌模糊的阿曼德忘記了自己是怎麽登出這個遊戲,他跌跌撞撞地迴到自己異端處理局的宿舍,把那些他還留著的,牧四誠寫給他的預告函翻找出來,瘋狂地撕扯成碎片,一把火燒掉。


    把那些牧四誠和他一起喝過的酒,玩過的異端,偷偷摸摸換成空槍的子彈,能丟的丟掉,能吐的吐掉,能忘的忘掉。


    阿曼德在躺在床上很久很久,他閉上眼睛,好像能聞到從床底飄出來的血腥味,能聽到那個傢夥輕笑罵他傻逼,能看到那片荒地上沒有邊際的自由星空。


    但等到他睜開眼睛,阿曼德棕褐色的眼眸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他宛如木偶般的起身,將手槍裏的空彈換成了實彈,然後聯繫了牧四誠——他不知道牧四誠會不會來,隻能寄希望於牧四誠能有這個耐性將這場朋友遊戲玩到最後。


    而阿曼德會奉陪到底。


    牧四誠來了。


    於是阿曼德為這場朋友遊戲畫上了一個句號,他流著淚,咬牙切齒地,第一次對這個滿口謊話的壞傢夥開了槍,而這個壞傢夥也抓在他的喉嚨上抓住了一個大窟窿。


    在牧四誠倒地的前一刻,他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看著阿曼德,似乎不敢相信阿曼德對他做了這樣的事情。


    倒地後牧四誠因為疼痛麵部猙獰,他艱難地變幻出猴爪,向阿曼德爬來。


    阿曼德以為他要攻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他又開了一槍。


    這槍打在太陽穴,牧四誠用猴爪扣住了阿曼德的手,嘶啞地說:「——抓了你的哥哥,對不起——」


    牧四誠的手蓋在阿曼德的手上,似乎想要握一下,渙散的眼睛看著阿曼德,一向帶著惡劣笑意的明亮眼睛裏滿是黯淡。


    這傢夥明明被他一槍給打死了,但和他說的最後一句遺言卻是對不起,抓了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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