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換完位置,許宴第一時間歪過去,反手擋在嘴前:「第一節生物,我敢打賭,上課鈴聲一響,她絕對啥事都沒有。」


    許宴平常嬉皮笑臉的時候,會有漂亮的臥蠶,眼睛很圓,眼珠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黑色,像一汪茶色裏醞著黑色,通透深邃,充滿故事感,吸引人想要探索。


    肖遠拒絕探索,手指摁在他腦袋上抵開:「離我遠點。」


    不過,倒也果真如許宴所說,上課鈴聲一響,宋芝悅就坐正了,自我調節情緒的能力非常強。


    從肖遠的角度看,她眼尾那裏還是紅紅的,睫毛也是濕的。


    她沒有坐到外麵,依舊是靠牆靠窗的位置,背部挺得筆直,跟後麵趴在桌子上宛如一灘爛泥的少年相比,兩者就是世界的參差。


    肖遠沒眼看了,架上眼鏡,望向黑板,認真聽課。


    課程進行10分鍾,他拿起筆準備做筆記時,發現許宴伸手,捏住宋芝悅馬尾辮的一撮頭髮,拽了一下。


    宋芝悅眉頭一皺,握筆的手撓了撓頭皮,順便理了下馬尾辮,左轉迴頭,撞上肖遠視線,兇巴巴的眼神立馬變得慌亂,倉促間坐正身體。


    她把頭低下去,盯著書本,馬尾辮從左邊脖頸垂下來,遮住她逐漸發燙的臉頰。


    直到右邊肩背被戳了一下。


    許宴沒注意她這一係列的變化,把捲成長條棒的作業紙伸過去,整個人趴著,下巴幾乎磕在攤開的生物書上,小聲說:「幫我遞給你前麵那位。」


    坐在她前麵的男生叫王猛,比較胖,胖的人大多懶,課堂上最喜歡撅著屁股睡覺。


    常常以自己胖為由,霸道地把前後桌之間的距離拉到最大,導致別人的空間小了,深受其害的宋芝悅對他頗有微詞。


    然而今天太陽西邊升,王猛坐得比誰都正,再不是撅屁股崴凳子的老油條了。


    雖然她和許宴剛鬧過別扭,但在男生數量大於女生數量的群體環境中,女生的生氣對於男生來說,就是斤斤計較和不好相處。


    宋芝悅大人有大量,決定暫且寬恕許宴一分鍾,便沒想那麽多,抽過紙條棒,腳上帶了幾分悶氣,朝王猛凳子上隨便一踢。


    「吶,我就說沒事吧。」許宴往旁邊歪了歪身子,一邊留神生物老師,一邊和剛剛埋下頭做筆記的肖遠得意洋洋地說,「她其實人不錯,沒那麽小心眼……」


    最後一個字兒還沒消了音,前麵突然大地震,凳子翻了,桌腿粗啞的吱啦一聲在地上劃出噪音。


    全班同學齊刷刷地望過來,有的被這聲音刺得堵住耳朵,五官糾結地皺在一起。


    講台上寫字兒工整又龜速的生物老師轉過身,厚重眼鏡架在塌鼻樑上有些下滑。


    他昂著眼皮子望過來,給人幾分蔑視的意味,說話倒是挺溫柔的:「怎麽搞的?」


    嚇呆的宋芝悅迴神,知道老師在問自己,挪了挪被撞歪的桌子,站起身:「我、我不小心……」


    「哎唷——」


    王猛摔慘了。


    他同桌懵逼地離開座位,留出更寬敞的空間給他爬起來。


    生物老師走下講台的過程中,嗚唿哀哉的王猛扶著水桶腰,一副傷勢慘重的模樣站好了。


    「坐著都能摔?」除女生外,生物老師對男生向來不客氣,瞬間沒了溫柔,「對我不滿意?嫌我講課沒勁?寫字慢?以為高考生物隻有80分就不用努力了?」


    「瞎說什麽大實話。」許宴憋笑著咕噥了句。


    肖遠涼涼地望過來,冰錐子似的眼神凍得許宴不再造次,眼觀鼻,鼻觀心,心裏陰陽怪氣地唉喲了一聲,說「這就心疼了」。


    「我真沒這麽想。」王猛委屈地彎下身子,腳尖抵了抵散架的凳子,看了看宋芝悅。


    「看看看,看什麽看!」生物老師批評人永遠就那麽兩句,「平常就有崴凳子的老毛病,屁股長釘子了?我教這麽多年書,就沒見過你這種。


    讓你讀書你騎豬,你想想你期中考生物多少分!還看人家課代表,怎麽著,難不成她踢你了?」


    本來被批評到低下頭的王猛,激動地抬起頭來,想說「老師你明察秋毫,就是她踢我」,嘴裏剛蹦出個「老」字,生物老師不知看見什麽忽然「誒」了聲。


    宋芝悅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紙條棒就被老師抽走。


    火終於燒到自己身上來了,許宴看見那紙條棒暗道不好,舉起生物書,像個鵪鶉似的擋住臉。


    肖遠瞥他一下,歪頭繞過老師看向黑板,順帶掃一眼老師正在打開的紙條棒。


    ——「臭寶,這個星期迴家麽?」


    稱唿比較親昵,結合後麵一句話,倒有些令人浮想聯翩。


    最主要這手字跡,生物老師非常眼熟。


    他看了看宋芝悅,女生低著頭,臉頰通紅;


    而她後麵的男生,躲在書本後正妄圖降低存在感。


    等小半天沒動靜,許宴準備看看情況,剛從書後露出一隻眼睛,就和麵色鐵青的生物老師對上視線。


    「許宴!」他憤怒地將紙攥成一團,仿佛把它當成了他嘴裏的男生,「下課後到辦公室來!」


    許宴完全沒想到,隻是遞紙條怎麽就惹老師生這麽大氣。上輩子的今天雖然沒有遞過紙條,但遞紙條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這樣啊。


    他心裏納悶,委屈巴巴地看了眼旁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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