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迎國母,城張燈結彩,大紅喜轎裏坐著身形嬌弱瘦小瑟瑟發抖的新娘,街道兩旁亦都是想看一眼國母的貌,聽聞是太後的親侄女,年僅14歲,才華卓絕,美貌也是眾說紛紜,有說貌若天仙的,也有說相貌平平不如王二家的孫女的…。
“爹爹不是說過這個月就帶著心兒迴太原老家的麽”譚梓心一身白衣被周遭的大紅聘禮映成了粉色
“是爹無用”雙鬢已經發白的譚太醫轉過身來麵向這個女兒,這幾日的盤旋操勞最終還是沒有迴轉的餘地
梓心看向父親布滿血絲的雙眼,慢慢低下眼瞼,欲言又止,良久好似下了決心,開口說道“心兒相信宮中繡娘的手藝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明日我還會去宮中找太後娘娘……”他作為父親還是不想放棄,就算明知太後不會見他
“爹爹怎麽還有心思,不應該給女兒準備嫁妝的麽”梓心想伸出手去安撫一下,一手的心的汗讓她放棄了念頭
“這一入宮…。”看著故作堅強的女兒,想說的話都咽進了肚裏
“不用擔心,姑母一直都很愛惜心兒的不是麽”也許一開始姑母對她的培養就是希望她可以入宮幫襯一二,可現在來看要比幫襯更為重要的就是鞏固譚家在朝中的地位,或是太後的權利…。
大紅喜蓋下,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到手背上已經冰冷,她深知一入宮門後的苦楚,可身不由己,也隻能既來則安,穿過熱鬧的大街,進入皇宮的第一道大門,門外的喧囂就與她無半分關係了……
轎落,禮成,洞房都隻有一人完成,想來可笑,事實如此。
作為新娘知道新郎不會來,卻也穿著沉重的嫁衣等了一夜,
“皇後娘娘,皇上公務繁忙,太後那…。”小太監跪在門外頭低低的,這個差事宮裏的老人誰都不會來,隻能差使新人了…。
卸下繁冗的裝束,換上另一套華服,端莊賢淑在宮人的引路下往太後住的聖華殿走去……
“不枉哀家對你的培養,比你那爹有見識”太後娘娘坐於富麗堂皇殿中,打量這個許久未見的侄女
“爹爹年邁,城中事物多繁瑣雜碎無心操勞,不知可否準了他迴鄉……”梓心的話還未說完,太後便說“一夜未眠也該累了,早些休息吧”沒有答複,寥寥幾句話打發了梓心離開
接下來的一月中,梓心都會來請安,談不上幾句便迴去了,彈彈琴練練字,與在家中無異,這日亦如往常一樣,一個婢女跟隨,穿過花園長廊,聽聽鳥叫蟬鳴,聞聞淡淡花香,至於太後門前,聽見裏麵在交談便等在門口,
“太後近日真是安逸,朝堂上的事入不上你的眼了?”聲音低沉邪魅,自他登基以來他的一切都掌控在這個太後手裏,包括這個唯唯諾諾的皇後。
“皇上若是延綿皇嗣,哀家更會安逸”皇上是當年淑妃的兒子,淑妃死後交與太後撫養,10歲登基太後輔政,近年皇上羽翼豐滿更得知所謂當年淑妃之死的真相,對太後一派很是打壓雖是已經衰減,可奈何太後掌政多時根基深不宜直接拔起
“朕忙於朝政為曾照顧皇後,太後可會怪朕”言下之意冷落了你的人你可會介意
“皇上忙於江山社稷,怎會怪罪,不過後宮冷清皇上也該陪陪皇後”
“與父皇相比這個後宮的確冷清”先皇後宮佳麗不計其數,而今也許隻有太後一人了
太後未語,飲了一口茶,杯蓋與杯壁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朕還有公務就不叨擾了”嘴角一絲邪魅,
聽見皇上要出來,梓心迅速的低下頭,“恭送皇上”待皇上走遠才抬起頭隻看得見背影,笑自己膽小懦弱,連皇上都不曾看過,轉身進去,看到太後讓宮女揉捏太陽穴,定是皇上讓他傷神
“你都聽見了吧,”梓心點點頭,她雖沒有看到卻從語氣中聽得明白,譚家大不如前了
“哀家允了你的請求,你也要為哀家為譚家做些什麽了”終於要用出梓心了,既然已經入了這宮門,若能保爹爹也好
“心兒…”話未出口,就被太後打斷
“哪個男人不愛年輕貌美的女子,我會安排,你先迴去吧”真是擔憂梓心懦弱不爭搶的性格,空得一副好的皮囊還得多多的調教,太後扶額輕歎
梓心迴到屋內,將些銀兩首飾包好命人送去父親手中,迴鄉路途遙遠兒女已經不在身邊,怎麽還能少了盤纏…。
兩日後父親啟程梓心無緣相送,太後送來一包藥粉說是今夜皇上會來,拿起藥包心下了然,夜幕降臨,阿蓮幫著細心打扮,梓心依然把玩手裏藥包毫不在意,皇上會來?
不一會兒,院裏來了人,“皇後娘娘,皇上說…。”跪在院中梓心認得還是上次的小太監,看到不是皇上心裏倒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走下台階,彎腰扶起小太監“你叫什麽”
小太監趕忙又跪下了“小人常寧”
“皇上說了什麽,你起來說就是了”梓心又扶起常寧,她不喜歡被人跪來跪去,
常寧起身,“皇上說深宮寂寞,又忙於朝政無暇顧忌皇後,為解深宮寂寥,請皇後為皇上多選……多選幾個妃子”
看梓心未語,常寧又跪下托舉起手裏的冊子,宮女接下命常寧退下了
“皇後娘娘,要不要告訴太後”阿蓮,這是從家裏跟著入宮的婢女
“冊子給我吧,這麽厚看來這幾日有的忙了”梓心覺得現在挺好,她本就不是爭強好鬥的性子,父親如願迴了老家,自己在這宮中也是安逸如常,皇上的恩寵她並不看重,太後也不好做的太過露骨,況且譚家又豈是她一個女子能保住的呢……
入宮的妃子名冊都已經整理好了,派人給皇上送過去,皇上賞賜了很多珠寶說是有勞皇後了,既然皇後已經挑好,就都招進來,看著一盤一盤的賞賜,梓心苦笑,的確勞累……
各地的妃子陸續入住後宮,按品級派分好院落,部安頓好也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這三個月皇上不曾過問也不曾來過後宮,難道真的是怕我深宮寂寞麽,梓心心想,不由得苦笑,這宮裏本就繁花似錦,可這來的一批批美人早已把花的豔麗蓋過了…。
“娘娘想到什麽高興事了?”宮女討巧的遞了一杯茶
“在這宮中,安逸就足夠我高興了”淺飲了一口茶,滿口清香
阿蓮不懂,卻也不再多問,她家的娘娘不喜盛裝,不喜熱鬧,不喜多言,最不喜爭鬥,也許也更不喜這宮中……。
初夏天氣正好,去禦花園的池塘邊上走走,喂喂池裏的錦鯉…
“給皇後娘娘請安”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聞聲看去,穿著輕紗薄曼的嬌豔女子,反觀自己穿的不像是一個季節的,同樣都是十幾歲的曼妙少女,許是心境不同,也許是求的不同…。
“蕭妃也是來喂魚的麽”拈起些魚餌,投入池中,魚兒爭相搶食,紅的白的金的黑的相互交織在幹淨的水麵上煞是好看…。
“臣妾隻是路過,怎麽有皇後娘娘雅興”說著還輕撫了一下頭上的飾品,可梓心並未在意,自顧自的喂魚,蕭妃看梓心不予理會,直接走上前去,身子一斜,將魚餌部打入池中,濺起水花,驚走了魚兒
“哦…。都是臣妾昨夜太過勞累,還望娘娘原諒”蕭妃麵上表現出抱歉的意思,可表情裏卻滿是得意
“既然蕭妃勞累,就好好休息吧,這個季節也要多顧忌身子”梓心用手帕擦了擦手“阿蓮,我們迴去吧”
“謝皇後娘娘掛念,恭送皇後娘娘”蕭妃一臉的不削,目的達到了也就迴去了,這個皇後真是懦弱,冷哼了一聲搖著腰肢也走了…。
“娘娘,你看那蕭妃明擺著欺負你”阿蓮小臉氣的鼓鼓的
“不過是打翻了魚餌,終究還是都要喂他們的”梓心緩步向華德宮走去
“娘娘,你看那蕭妃不過是皇上去了她那裏,就這樣,我看他連禮都不會行了”阿蓮看著梓心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又開始說“娘娘不爭不搶是好,可也不能讓人這樣欺負,讓太後知道又該說你了”
“阿蓮,你是不是該嫁了”梓心倒是真的沒什麽感覺,就算蕭妃這是炫耀,可又能如何,爭搶就能得來麽,自己處在高位上,享受的別人得不到的還要要求十十美麽?
“娘娘?”阿蓮真是跟著著急,這個娘娘從府裏就是這樣“可您也要打扮打扮啊,也不要辜負這身段和相貌啊”
“一會兒去把樂府把我的琴弦換一下”這個丫頭是隨嫁的,比她大不了幾歲,確是絮叨的很,隻得把她支開了才好,不過她的身子從小就畏寒。
日子一點一點過去,平淡如水,安穩如磐石……
“娘娘…。”是阿蓮的聲音急促不安,截然而止
譚梓心抬步出去想探個究竟,就看兩個侍衛拖著阿蓮出去
“大膽,”梓心心驚,大聲嗬斥,侍衛並未逗留還將院門關上,梓心正要上前被一個嬤嬤攔住去處
“皇後娘娘,這個婢女在宮中大聲吵嚷有失宮規”嬤嬤恭敬地跪在地上
“本宮的女婢還能輪到嬤嬤教管麽,這也是宮規?”梓心這是進宮來第一次發怒第一次自稱本宮第一次想用這身份打壓,她可以忍耐深宮寂寞,她可以隱忍宮嬪譏諷,可這次真是過分,在這宮中雖有太後支持,可她心知肚明,唯獨這陪嫁的阿蓮才真心待她又怎麽能讓她處於險境
“皇後娘娘,老奴受皇上之命照顧娘娘,那婢女經宮中教管嬤嬤管教後之然就迴來了”不愧是宮中的老人,一點也沒有膽怯之勢依然保持恭敬跪在前麵
“我要去太後宮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然皇上又怎麽會想到她這個不成謀麵的皇後呢,梓心此刻隻能想到這裏她要盡快的看到太後
嬤嬤依然跪在前麵沒有起身的意思“娘娘,皇上說前方戰事吃緊,宮中來了不少新的麵孔,皇上無暇多顧及娘娘,又恐她們擾娘娘休息,請娘娘不要隨意走動”
梓心冷笑,他什麽時候顧及過呢,這些個生麵孔不也是他招進宮中的麽,現在先是將最可靠的婢女帶走,後又將她禁足在這裏,不過聽語氣能知道阿蓮沒事也就能暫且安心,她知道無力反駁無可奈何隻得靜觀其變,看著地下跪著的嬤嬤,梓心伸出手去“既然嬤嬤是皇上派來的,也就無需再多禮了”……。
從初夏到盛暑直至初秋都不曾走出這個院子,吃食還是從前一樣精致,衣著也是最好的女工精心編織的,院子的風景,一切的一切都還是那麽的細致,隻是本就寂寥的宮中連說話的人都沒了……
“娘娘”親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轉身看去,正是阿蓮“阿蓮,跟著我你受苦了”看著她沒事梓心的心也算能放下些,伸手去扶阿蓮,被阿蓮拉住,那雙手粗糙的像是牆壁,可想而知這段日子她經曆了什麽
阿蓮跪在梓心的前麵,那日她被帶到了浣紗局,每天洗無數的衣服,沒有時間沒有辦法能打探到皇後的情形,自小跟個這個主子更像是陪著姐姐怎麽會不惦念,隻可惜她一個宮婢人微言輕,看著梓心消瘦的麵容留下淚來,竟什麽也說不出!
梓心蹲下抱著阿蓮,兩行清淚劃過麵頰,在這深宮中二人互相慰藉
阿蓮迴來的第二天,梓心被傳喚到聖華殿中這也是禁足以來第一次看到太後,依舊奢華的宮殿卻滿是中藥的苦澀味道,進入內室味道更加濃烈宮人拉開帷幔床榻上躺著的正是她的姑母,奄奄一息哪裏還有掌權者威嚴,看來這病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不愧是皇上瞞得密不透風!可見得譚家已經完了
“是心兒來了麽”太後強撐著身體,一震劇烈的咳嗽隨之而來,梓心上前去安撫,咳嗽才慢慢停下來,
“你怪我麽”太後審視著梓心的眼睛,梓心未語,太後繼續說“我的一意孤行害了你,害了譚家”
梓心明白這不怪任何人任誰處在這高位上都得如此選擇,可若說不怪?這大好的青春時光又將荒廢在這深宮中
太後看梓心想的入神,手一把抓住梓心,“我自知命不久矣,這一去,譚家必然受池魚之禍,但我會留下手書,讓你活命,譚家不能倒”手上的力道加重迫使梓心直視她,那雙蒼老的眼睛卻還散發著貪念“記住你年輕貌美,更要記住你是譚家人”
當今皇上英武不凡,處事果斷有章法深得民心,反觀太後一族樹大招風,前有毒害皇上生母一事,後又有泄漏軍機的事情傳出來,皇上怎麽會留下譚家,又怎會留下她,可這些她不準備說,也不能說
梓心緩緩開口“我一人護不住譚家,更護不住皇上的心”
太後的手驟然鬆開,梓心隻聽到邊上的太監跪喊“太後,甍了”聲音穿過層層樓宇……
從那以後沒人再禁梓心的足,可她也未曾出去過,從不信鬼仙神佛的她每日祈禱父親安康,上天也未感應到她的誠心也隻當她是臨時抱佛腳,該來的怎麽也躲不掉,隻是不曾想竟那麽的快……
“娘娘當真不好了”阿蓮跌跌撞撞的跑進內室,“老爺,老爺要被問斬了,因為……”
梓心隻覺頭嗡的一聲,哪裏還聽的進去其他,像瘋了一樣跑出去,跑丟了發簪,跑亂了衣服,沒了皇後的儀態,她一心想著找到皇上,父親就還有希望,一路跑到禦書房,被告知皇上去看望剛剛有孕的蕭妃了,什麽,什麽,什麽事還能入她的耳,快速的往蕭妃宮裏跑去,到了門口被兩個宮女攔下,她隻得大聲的叫嚷著“皇上,求您放了爹爹,皇上……”她的頭腦亂的很,一個皇後連皇上的麵都不曾見過,又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情分開口祈求呢,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一個步履婀娜的美貌女子被宮女小心的攙扶著出來,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滿身淩亂的皇後,麵上閃過一絲譏諷,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姐姐這是何苦,皇上辛勞這會兒正睡著”
“蕭妃,求你,”梓心握住蕭妃的裙擺,繼續說“求你讓我進去,我願意將著後位讓出來,求你”
聽了這話,蕭妃眼睛一亮,後又暗下去,譚家勢力被拔起,自己又有了皇嗣,這後位她遲早要讓出來的,現在皇上正厭著她,才遣她過來的,想到這裏蕭妃定下了心來
“姐姐不是妹妹不幫你,真是有心無力啊,地上涼可別冰壞了身子”蕭妃假意虛扶了一下,不知怎的一下子落空摔倒流了一地的血,蕭妃被送去醫治混亂一片,可皇上還是沒有出來,梓心被拖著迴了皇後宮中,也許一切早已注定,注定救不了父親,注定幫不了譚家!
事後她知道父親被人誣陷是去集結兵力意圖謀反,在家中還搜到了太後的手書,當真是可笑至極,父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怎會起兵謀反!
宮中不許著喪,梓心隻得一身素服麵容枯槁,雙眼紅腫長發也毫無光澤的披在身後,立於窗前,看窗外的荷花開的正好
“皇後娘娘,皇上命奴才……”話還未說完,梓心便淡淡開口“放下吧”不用看也知道不過是一杯毒酒罷了
“殘害皇嗣可是大罪,咱們皇上仁德,念乎舊情對外隻說您是染病死的,也算是應了太後的手書了”太監恭敬的站在門口,手裏依舊端著那杯毒酒
“舊情?還是無情”梓心心中苦笑,“皇上啊皇上你還真是不放過一人啊”最是無情帝王家,無情到要拿自己的孩子做籌碼,還是說帝王家本就無情,來著宮中短短一載,這皇後的身份給她的不過是苦痛而已,更可笑的是皇上仁德,卻也不能放任譚家有一個活口
梓心莞爾一笑縱身一躍,濺起片片水花,淹沒在無盡的荷花中……
皇後淑德,特追封慧德皇後,入皇陵
“爹爹不是說過這個月就帶著心兒迴太原老家的麽”譚梓心一身白衣被周遭的大紅聘禮映成了粉色
“是爹無用”雙鬢已經發白的譚太醫轉過身來麵向這個女兒,這幾日的盤旋操勞最終還是沒有迴轉的餘地
梓心看向父親布滿血絲的雙眼,慢慢低下眼瞼,欲言又止,良久好似下了決心,開口說道“心兒相信宮中繡娘的手藝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明日我還會去宮中找太後娘娘……”他作為父親還是不想放棄,就算明知太後不會見他
“爹爹怎麽還有心思,不應該給女兒準備嫁妝的麽”梓心想伸出手去安撫一下,一手的心的汗讓她放棄了念頭
“這一入宮…。”看著故作堅強的女兒,想說的話都咽進了肚裏
“不用擔心,姑母一直都很愛惜心兒的不是麽”也許一開始姑母對她的培養就是希望她可以入宮幫襯一二,可現在來看要比幫襯更為重要的就是鞏固譚家在朝中的地位,或是太後的權利…。
大紅喜蓋下,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到手背上已經冰冷,她深知一入宮門後的苦楚,可身不由己,也隻能既來則安,穿過熱鬧的大街,進入皇宮的第一道大門,門外的喧囂就與她無半分關係了……
轎落,禮成,洞房都隻有一人完成,想來可笑,事實如此。
作為新娘知道新郎不會來,卻也穿著沉重的嫁衣等了一夜,
“皇後娘娘,皇上公務繁忙,太後那…。”小太監跪在門外頭低低的,這個差事宮裏的老人誰都不會來,隻能差使新人了…。
卸下繁冗的裝束,換上另一套華服,端莊賢淑在宮人的引路下往太後住的聖華殿走去……
“不枉哀家對你的培養,比你那爹有見識”太後娘娘坐於富麗堂皇殿中,打量這個許久未見的侄女
“爹爹年邁,城中事物多繁瑣雜碎無心操勞,不知可否準了他迴鄉……”梓心的話還未說完,太後便說“一夜未眠也該累了,早些休息吧”沒有答複,寥寥幾句話打發了梓心離開
接下來的一月中,梓心都會來請安,談不上幾句便迴去了,彈彈琴練練字,與在家中無異,這日亦如往常一樣,一個婢女跟隨,穿過花園長廊,聽聽鳥叫蟬鳴,聞聞淡淡花香,至於太後門前,聽見裏麵在交談便等在門口,
“太後近日真是安逸,朝堂上的事入不上你的眼了?”聲音低沉邪魅,自他登基以來他的一切都掌控在這個太後手裏,包括這個唯唯諾諾的皇後。
“皇上若是延綿皇嗣,哀家更會安逸”皇上是當年淑妃的兒子,淑妃死後交與太後撫養,10歲登基太後輔政,近年皇上羽翼豐滿更得知所謂當年淑妃之死的真相,對太後一派很是打壓雖是已經衰減,可奈何太後掌政多時根基深不宜直接拔起
“朕忙於朝政為曾照顧皇後,太後可會怪朕”言下之意冷落了你的人你可會介意
“皇上忙於江山社稷,怎會怪罪,不過後宮冷清皇上也該陪陪皇後”
“與父皇相比這個後宮的確冷清”先皇後宮佳麗不計其數,而今也許隻有太後一人了
太後未語,飲了一口茶,杯蓋與杯壁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朕還有公務就不叨擾了”嘴角一絲邪魅,
聽見皇上要出來,梓心迅速的低下頭,“恭送皇上”待皇上走遠才抬起頭隻看得見背影,笑自己膽小懦弱,連皇上都不曾看過,轉身進去,看到太後讓宮女揉捏太陽穴,定是皇上讓他傷神
“你都聽見了吧,”梓心點點頭,她雖沒有看到卻從語氣中聽得明白,譚家大不如前了
“哀家允了你的請求,你也要為哀家為譚家做些什麽了”終於要用出梓心了,既然已經入了這宮門,若能保爹爹也好
“心兒…”話未出口,就被太後打斷
“哪個男人不愛年輕貌美的女子,我會安排,你先迴去吧”真是擔憂梓心懦弱不爭搶的性格,空得一副好的皮囊還得多多的調教,太後扶額輕歎
梓心迴到屋內,將些銀兩首飾包好命人送去父親手中,迴鄉路途遙遠兒女已經不在身邊,怎麽還能少了盤纏…。
兩日後父親啟程梓心無緣相送,太後送來一包藥粉說是今夜皇上會來,拿起藥包心下了然,夜幕降臨,阿蓮幫著細心打扮,梓心依然把玩手裏藥包毫不在意,皇上會來?
不一會兒,院裏來了人,“皇後娘娘,皇上說…。”跪在院中梓心認得還是上次的小太監,看到不是皇上心裏倒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走下台階,彎腰扶起小太監“你叫什麽”
小太監趕忙又跪下了“小人常寧”
“皇上說了什麽,你起來說就是了”梓心又扶起常寧,她不喜歡被人跪來跪去,
常寧起身,“皇上說深宮寂寞,又忙於朝政無暇顧忌皇後,為解深宮寂寥,請皇後為皇上多選……多選幾個妃子”
看梓心未語,常寧又跪下托舉起手裏的冊子,宮女接下命常寧退下了
“皇後娘娘,要不要告訴太後”阿蓮,這是從家裏跟著入宮的婢女
“冊子給我吧,這麽厚看來這幾日有的忙了”梓心覺得現在挺好,她本就不是爭強好鬥的性子,父親如願迴了老家,自己在這宮中也是安逸如常,皇上的恩寵她並不看重,太後也不好做的太過露骨,況且譚家又豈是她一個女子能保住的呢……
入宮的妃子名冊都已經整理好了,派人給皇上送過去,皇上賞賜了很多珠寶說是有勞皇後了,既然皇後已經挑好,就都招進來,看著一盤一盤的賞賜,梓心苦笑,的確勞累……
各地的妃子陸續入住後宮,按品級派分好院落,部安頓好也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這三個月皇上不曾過問也不曾來過後宮,難道真的是怕我深宮寂寞麽,梓心心想,不由得苦笑,這宮裏本就繁花似錦,可這來的一批批美人早已把花的豔麗蓋過了…。
“娘娘想到什麽高興事了?”宮女討巧的遞了一杯茶
“在這宮中,安逸就足夠我高興了”淺飲了一口茶,滿口清香
阿蓮不懂,卻也不再多問,她家的娘娘不喜盛裝,不喜熱鬧,不喜多言,最不喜爭鬥,也許也更不喜這宮中……。
初夏天氣正好,去禦花園的池塘邊上走走,喂喂池裏的錦鯉…
“給皇後娘娘請安”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聞聲看去,穿著輕紗薄曼的嬌豔女子,反觀自己穿的不像是一個季節的,同樣都是十幾歲的曼妙少女,許是心境不同,也許是求的不同…。
“蕭妃也是來喂魚的麽”拈起些魚餌,投入池中,魚兒爭相搶食,紅的白的金的黑的相互交織在幹淨的水麵上煞是好看…。
“臣妾隻是路過,怎麽有皇後娘娘雅興”說著還輕撫了一下頭上的飾品,可梓心並未在意,自顧自的喂魚,蕭妃看梓心不予理會,直接走上前去,身子一斜,將魚餌部打入池中,濺起水花,驚走了魚兒
“哦…。都是臣妾昨夜太過勞累,還望娘娘原諒”蕭妃麵上表現出抱歉的意思,可表情裏卻滿是得意
“既然蕭妃勞累,就好好休息吧,這個季節也要多顧忌身子”梓心用手帕擦了擦手“阿蓮,我們迴去吧”
“謝皇後娘娘掛念,恭送皇後娘娘”蕭妃一臉的不削,目的達到了也就迴去了,這個皇後真是懦弱,冷哼了一聲搖著腰肢也走了…。
“娘娘,你看那蕭妃明擺著欺負你”阿蓮小臉氣的鼓鼓的
“不過是打翻了魚餌,終究還是都要喂他們的”梓心緩步向華德宮走去
“娘娘,你看那蕭妃不過是皇上去了她那裏,就這樣,我看他連禮都不會行了”阿蓮看著梓心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又開始說“娘娘不爭不搶是好,可也不能讓人這樣欺負,讓太後知道又該說你了”
“阿蓮,你是不是該嫁了”梓心倒是真的沒什麽感覺,就算蕭妃這是炫耀,可又能如何,爭搶就能得來麽,自己處在高位上,享受的別人得不到的還要要求十十美麽?
“娘娘?”阿蓮真是跟著著急,這個娘娘從府裏就是這樣“可您也要打扮打扮啊,也不要辜負這身段和相貌啊”
“一會兒去把樂府把我的琴弦換一下”這個丫頭是隨嫁的,比她大不了幾歲,確是絮叨的很,隻得把她支開了才好,不過她的身子從小就畏寒。
日子一點一點過去,平淡如水,安穩如磐石……
“娘娘…。”是阿蓮的聲音急促不安,截然而止
譚梓心抬步出去想探個究竟,就看兩個侍衛拖著阿蓮出去
“大膽,”梓心心驚,大聲嗬斥,侍衛並未逗留還將院門關上,梓心正要上前被一個嬤嬤攔住去處
“皇後娘娘,這個婢女在宮中大聲吵嚷有失宮規”嬤嬤恭敬地跪在地上
“本宮的女婢還能輪到嬤嬤教管麽,這也是宮規?”梓心這是進宮來第一次發怒第一次自稱本宮第一次想用這身份打壓,她可以忍耐深宮寂寞,她可以隱忍宮嬪譏諷,可這次真是過分,在這宮中雖有太後支持,可她心知肚明,唯獨這陪嫁的阿蓮才真心待她又怎麽能讓她處於險境
“皇後娘娘,老奴受皇上之命照顧娘娘,那婢女經宮中教管嬤嬤管教後之然就迴來了”不愧是宮中的老人,一點也沒有膽怯之勢依然保持恭敬跪在前麵
“我要去太後宮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然皇上又怎麽會想到她這個不成謀麵的皇後呢,梓心此刻隻能想到這裏她要盡快的看到太後
嬤嬤依然跪在前麵沒有起身的意思“娘娘,皇上說前方戰事吃緊,宮中來了不少新的麵孔,皇上無暇多顧及娘娘,又恐她們擾娘娘休息,請娘娘不要隨意走動”
梓心冷笑,他什麽時候顧及過呢,這些個生麵孔不也是他招進宮中的麽,現在先是將最可靠的婢女帶走,後又將她禁足在這裏,不過聽語氣能知道阿蓮沒事也就能暫且安心,她知道無力反駁無可奈何隻得靜觀其變,看著地下跪著的嬤嬤,梓心伸出手去“既然嬤嬤是皇上派來的,也就無需再多禮了”……。
從初夏到盛暑直至初秋都不曾走出這個院子,吃食還是從前一樣精致,衣著也是最好的女工精心編織的,院子的風景,一切的一切都還是那麽的細致,隻是本就寂寥的宮中連說話的人都沒了……
“娘娘”親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轉身看去,正是阿蓮“阿蓮,跟著我你受苦了”看著她沒事梓心的心也算能放下些,伸手去扶阿蓮,被阿蓮拉住,那雙手粗糙的像是牆壁,可想而知這段日子她經曆了什麽
阿蓮跪在梓心的前麵,那日她被帶到了浣紗局,每天洗無數的衣服,沒有時間沒有辦法能打探到皇後的情形,自小跟個這個主子更像是陪著姐姐怎麽會不惦念,隻可惜她一個宮婢人微言輕,看著梓心消瘦的麵容留下淚來,竟什麽也說不出!
梓心蹲下抱著阿蓮,兩行清淚劃過麵頰,在這深宮中二人互相慰藉
阿蓮迴來的第二天,梓心被傳喚到聖華殿中這也是禁足以來第一次看到太後,依舊奢華的宮殿卻滿是中藥的苦澀味道,進入內室味道更加濃烈宮人拉開帷幔床榻上躺著的正是她的姑母,奄奄一息哪裏還有掌權者威嚴,看來這病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不愧是皇上瞞得密不透風!可見得譚家已經完了
“是心兒來了麽”太後強撐著身體,一震劇烈的咳嗽隨之而來,梓心上前去安撫,咳嗽才慢慢停下來,
“你怪我麽”太後審視著梓心的眼睛,梓心未語,太後繼續說“我的一意孤行害了你,害了譚家”
梓心明白這不怪任何人任誰處在這高位上都得如此選擇,可若說不怪?這大好的青春時光又將荒廢在這深宮中
太後看梓心想的入神,手一把抓住梓心,“我自知命不久矣,這一去,譚家必然受池魚之禍,但我會留下手書,讓你活命,譚家不能倒”手上的力道加重迫使梓心直視她,那雙蒼老的眼睛卻還散發著貪念“記住你年輕貌美,更要記住你是譚家人”
當今皇上英武不凡,處事果斷有章法深得民心,反觀太後一族樹大招風,前有毒害皇上生母一事,後又有泄漏軍機的事情傳出來,皇上怎麽會留下譚家,又怎會留下她,可這些她不準備說,也不能說
梓心緩緩開口“我一人護不住譚家,更護不住皇上的心”
太後的手驟然鬆開,梓心隻聽到邊上的太監跪喊“太後,甍了”聲音穿過層層樓宇……
從那以後沒人再禁梓心的足,可她也未曾出去過,從不信鬼仙神佛的她每日祈禱父親安康,上天也未感應到她的誠心也隻當她是臨時抱佛腳,該來的怎麽也躲不掉,隻是不曾想竟那麽的快……
“娘娘當真不好了”阿蓮跌跌撞撞的跑進內室,“老爺,老爺要被問斬了,因為……”
梓心隻覺頭嗡的一聲,哪裏還聽的進去其他,像瘋了一樣跑出去,跑丟了發簪,跑亂了衣服,沒了皇後的儀態,她一心想著找到皇上,父親就還有希望,一路跑到禦書房,被告知皇上去看望剛剛有孕的蕭妃了,什麽,什麽,什麽事還能入她的耳,快速的往蕭妃宮裏跑去,到了門口被兩個宮女攔下,她隻得大聲的叫嚷著“皇上,求您放了爹爹,皇上……”她的頭腦亂的很,一個皇後連皇上的麵都不曾見過,又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情分開口祈求呢,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一個步履婀娜的美貌女子被宮女小心的攙扶著出來,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滿身淩亂的皇後,麵上閃過一絲譏諷,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姐姐這是何苦,皇上辛勞這會兒正睡著”
“蕭妃,求你,”梓心握住蕭妃的裙擺,繼續說“求你讓我進去,我願意將著後位讓出來,求你”
聽了這話,蕭妃眼睛一亮,後又暗下去,譚家勢力被拔起,自己又有了皇嗣,這後位她遲早要讓出來的,現在皇上正厭著她,才遣她過來的,想到這裏蕭妃定下了心來
“姐姐不是妹妹不幫你,真是有心無力啊,地上涼可別冰壞了身子”蕭妃假意虛扶了一下,不知怎的一下子落空摔倒流了一地的血,蕭妃被送去醫治混亂一片,可皇上還是沒有出來,梓心被拖著迴了皇後宮中,也許一切早已注定,注定救不了父親,注定幫不了譚家!
事後她知道父親被人誣陷是去集結兵力意圖謀反,在家中還搜到了太後的手書,當真是可笑至極,父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怎會起兵謀反!
宮中不許著喪,梓心隻得一身素服麵容枯槁,雙眼紅腫長發也毫無光澤的披在身後,立於窗前,看窗外的荷花開的正好
“皇後娘娘,皇上命奴才……”話還未說完,梓心便淡淡開口“放下吧”不用看也知道不過是一杯毒酒罷了
“殘害皇嗣可是大罪,咱們皇上仁德,念乎舊情對外隻說您是染病死的,也算是應了太後的手書了”太監恭敬的站在門口,手裏依舊端著那杯毒酒
“舊情?還是無情”梓心心中苦笑,“皇上啊皇上你還真是不放過一人啊”最是無情帝王家,無情到要拿自己的孩子做籌碼,還是說帝王家本就無情,來著宮中短短一載,這皇後的身份給她的不過是苦痛而已,更可笑的是皇上仁德,卻也不能放任譚家有一個活口
梓心莞爾一笑縱身一躍,濺起片片水花,淹沒在無盡的荷花中……
皇後淑德,特追封慧德皇後,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