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時針移到數字九的一瞬,猛地傳來敲打門的響聲。


    寂靜的阿勒迪村像是被點燃了導火索,狂躁起來,透過門縫,隱約察覺出門外有煙花的火光。


    爆竹劈裏啪啦響徹於阿勒迪村,蕭淮抬起眼眸,隻是掃了一眼門外。


    茶杯被端起又放下,他很輕地深唿吸了一下。


    像是聞到了什麽氣味,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


    門外開始不斷傳來女人的聲音:“你們還有房間嗎?收留收留我們吧。”


    “你們還有房間嗎?求求你們了,開門收留收留我們吧!”


    聲音逐漸變得瘋狂,祈求的聲音裏帶著隱約的笑聲。


    似嘲笑,似打鬧。


    蕭淮伸出手,碰到門上的一刻,警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想幹什麽!”孫興業睜大雙眼瞪著蕭淮,他隻是出來想查看一下女巫夜行進行到什麽情況。


    完全沒有想到大廳裏已經有一個人了。


    更沒有想到蕭淮……居然想把門打開。


    “阿卓郎,你瘋了嗎?你知道現在是女巫夜行,你想開門害死我們嗎?”


    蕭淮低著頭,他過了片刻,才很輕地說了句:


    “不是。”


    “啊?什麽不是?”孫興業緊皺著眉頭,半天就得到了一個這樣的迴答?


    有些比較有勇氣的玩家陸陸續續地打開了房門,畢竟剛剛孫興業的一聲大喊確實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他轉過身,望向孫興業,在他身邊已經站了五六個剛出門的玩家。


    他們中間就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界限。


    蕭淮在這一端,玩家們在另一端。


    蕭淮:“不是女巫夜行。”


    話音落下的一瞬,他將門輕輕一推。


    所有人在頃刻之間睜大雙眼,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他們想要逃竄迴房間,雙腿卻不受控製地顫抖,無法邁出一步,緊張到閉上了雙眼。


    可……


    想象中的恐怖並沒有隨之而來。


    門外……是一片虛無。


    是真正的虛無。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親眼看到虛無。


    門外的一切都是黑暗的,時間在門外像是暫停般。


    無風,無影,無沙,無光。


    看不見任何的建築,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可是聲音,卻一遍又一遍地從四麵八方傳來。


    女人們的笑聲,歡唿聲,逃跑的聲音,求饒的聲音。


    “啊啊啊!媽的,這是什麽鬼地方啊!”


    玩家們被嚇得開始驚聲尖叫起來,“快把門關了好嗎?快把門關了。”


    蕭淮隻要再往前走一步,他會徹底消失在虛無黑暗中。


    昏暗的大廳裏,玩家們用手電照在他的身上,他卻像是光影一般,隻會在這裏停駐片刻。


    讓人看得見卻摸不著。


    蕭淮微微側身,目光穿過了人群,落在了自己與陸沅時的房門上。


    陸沅時不在人群裏。


    他或許睡了吧。


    自己為什麽要去想他呢?


    真沒意思。


    蕭淮將視線一點點收迴,光落在他的眼眸裏,化作落日餘暉。


    他低聲道:“為什麽要害怕?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不是嗎?”


    那些聲音,都是假的。


    這些虛無的鬼魂,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除了精神上麵嚇一下他們,又有什麽用?


    蕭淮向門外邁出一步的同時,所有玩家的心髒都被高高提起了一下。


    他們看見蕭淮消失在黑暗中。


    孫興業臉色差到了極致,他能夠隱約感覺到門外絕對有重要的線索。


    但是謹慎小心的本能讓他不敢上前,麵對未知的黑暗,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在所有人還在僵持發呆的時候,一個修長的身影穿過了人群,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便已經跟隨蕭淮的腳步,消失在了視線裏。


    那個人,便是陸沅時。


    躲在附近的呂智也再也忍不住了,漲紅著臉跑到了門外,消失在無盡虛無裏。


    短短一分鍾內,就已經有兩名玩家跟著npc去了門外。


    程山麵色焦急:“我不管了,我得去看看,集體任務線索實在太少,指不準在我們所有人被懲罰一遍之前都找不到……如果人心崩潰了,真正的噩夢才會來臨。”


    他大步向前走去,孫興業板著臉,暗罵了一聲。


    “該死的新人……啊!算了!”他嘖了一聲,還是跟上前。


    既然答應了會長的事情,他孫興業,總會想辦法去完成。


    不管過程會是怎樣。


    守信……是他們屠狐唯一的規則。


    ———


    虛無裏,每當蕭淮走一步,能感覺到有無數人經過他,有的“人”甚至還伸出手觸碰到了他的皮膚。


    隻是他們的手往往會穿過他的身體,無法真正地觸碰到他。


    蕭淮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 他聽見爆竹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哭聲愈來愈大。


    但其實,他知道,那不是爆竹的聲音。


    他聞到的火藥味是獨屬於戰場的氣味。


    他們以為的煙花和爆竹,根本就不是煙花與爆竹,而是戰爭來臨前的毀滅。


    沙漠王國為什麽會消失?


    為什麽魂蟲給他看到的幻覺會說出那些話——「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好美——」


    「在這裏……我們長不大。」


    “在這裏……他們長不大。”


    他垂下頭,念出了那句話。


    為什麽長不大,因為戰爭,他們沒有生存的機會,活不下去。


    好美?為什麽會好美?


    因為,孩子們從未見過戰爭,不明白天上墜落下來的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們不知道,那是可以奪走他們生命的武器。


    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隻見到過世界的美好。


    他們不知道……其實,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可以因為利益輕而易舉地失去人性。


    阿勒迪旅館臥房裏沒有窗戶,所有的床都有護欄圍著,地下修建了生存的空間,為什麽?


    很簡單。


    阿勒迪旅館一開始就不是一個旅館,而是一個避難所。


    孩子們可以睡在有護欄的床上,大人們願意在外麵守護著他們,隻要孩子活下去,就有希望。


    但是戰爭是無情的,它會殘忍地收割所有人的生命。


    這裏最終逃不過毀滅的宿命,所有一切都崩壞,留下了一片廢墟。


    以及那些會發光的魂蟲。


    可魂蟲,又是為什麽會出現。


    他抬起眼,望向遠方。


    這一切,恐怕與女巫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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