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連中午都不到,張子陵也不想在祁府內幹坐著等待酉時,畢竟那裏人多,太吵了。


    三人走在街上到,為了到底去哪裏吃飯?展開了討論。


    張子陵建議去福聚樓,因為那裏環境舒適,菜肴精品,吃的順心。


    劉雲則想去王婆包子鋪,因為那裏的包子味道好極了,還有濃香的紅棗粥。


    查小芙則是完讚成劉雲的建議。


    二比一。


    所以三人如今就坐在王婆包子鋪裏,兩籠包子,三碗粥,一碟醃製的鹹菜。


    吃的順心,吃的舒心。


    劉雲問道:“公子查到什麽線索了嗎?為什麽好好的突然要離開祁府出來吃飯。”


    她對張子陵非常了解,知道他的性格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好奇心又重,突然離開一定是有什麽發現。


    張子陵卻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難道告訴她:係統給自己提供了線索,坐等酉時三刻就好了?


    既然不能這麽直白的告訴她們,總得編一個合適的理由來應付。


    想了想,說道:“第一,紅綾死在府內臥房,捕快勘查現場後,圍牆上,角落裏,並未發現有外來人潛入的蹤跡,那麽這個人一定是能自由出入祁府的人。第二,紅綾這段時間的表現一切正常,三陽幫的三個堂口她一個都沒有去過,也就是說,兇手如果是幫內的人,可能不是來自於這三個堂口普通幫眾,所以嫌疑人的範圍可以縮小至祁府府內的人和三個堂口中經常會出入祁府的重要人物。”


    查小芙皺眉道:“雖然分析的有些道理,可怎麽感覺有點牽強呢?”


    張子陵尷尬的幹咳一聲,道:“不牽強不牽強,你想,我們如果要從幫中尋找嫌疑人,首先就要查清楚幫裏最近的人事變動,那個新來的老人方曉天,嫌疑很大,所以我想等他酉時迴來,先從他查起。”


    他自己都有點快編不下去了。


    劉雲疑惑道:“就因為查他一個人,我們就什麽都不用做了?一直等到晚上?”


    張子陵說道:“呃!是的,有捕快在查呢,如果有什麽新發現,晚上問問他們不就好了?”


    劉雲皺眉道:“好牽強啊,你是對這個案子沒興趣嗎?感覺你是在敷衍啊?人家方曉天跟著車隊呢,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好不好?”


    張子陵頓時語塞,編來編去漏了一個致命的漏洞。


    隻好強行圓場道:“很正常啊,兇手肯定會製造自己不在場的證據啊,最不容易被懷疑的人,往往就是兇手。”


    劉雲輕輕搖頭,歎了一口氣,不在理會他。


    張子陵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失望,可沒辦法,總不能把係統的事說出來。


    三人各懷心思,吃完早飯,查小芙要先迴賭場安排一下,傍晚再來找他們。


    張子陵和劉雲則迴到府中。


    劉雲閑不下來,便在園中修剪花草。


    張子陵則是沒心沒肺的睡大覺去了。


    傍晚時分,查小芙的敲門聲將張子陵從美夢中驚醒,換好衣服,拿起展架上的長劍,在兩個美女的陪伴下,再次來到祁府。


    因為命案的緣故,祁府上下人心惶惶,即使是晚上,也是燈火通明,不停有巡夜的幫眾。


    靠著腰牌,張子陵再一次順順利利的進入祁府。


    捕頭朱七見這個紈絝子弟又來了,皺眉道:“閣下大晚上的來這裏做什麽?”


    張子陵擺出一副架子,說道:“朱七啊朱七,我是京城裏的捕頭,你是郡縣裏的捕頭,請認清你的身份,以後是我問你,而不是你問我。”


    朱七聞言一愣,心想也是,京城的捕頭論級別,確實要比自己高出不少,可是直到如今,他依然對張子陵的身份半信半疑,因為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京城裏有個叫張三六的捕頭。


    話又說迴來,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朱七隻好恭敬的拱手道:“張大人既然是京城裏來的,又有郡守大人的腰牌,朱七自然不敢再多問了。”


    張子陵點頭道:“杜海望在哪裏?”


    朱七答道:“他今天一天都在擺放其夫人屍體的臥房裏。”


    “嗯,好!”


    在客廳裏坐了一會,眼看酉時三刻已到,張子陵吩咐劉雲和查小芙在客廳裏等他。


    然後一個人來到了後園中。


    後園中有好幾處庭院,其中隻有一間院子裏種有一顆桃樹。


    這所小院極為幽靜,似乎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借著月光,一個清瘦的身影就站在桃樹下,目光看著院中小屋的房門。


    這人一身普通布衣,挽著褲腳,腳穿布鞋,正是車隊裏馬夫的打扮。


    張子陵腳步故意發出聲音,徑直來到院中石桌旁的圓凳上坐下。


    那人聽見腳步,卻沒有迴頭。


    張子陵道:“兄台好像是有心事?”


    這個人,就是方曉天。


    方曉天聞言,清瘦的麵龐上淡淡一笑,道:“閣下剛一進來,就問在下的心事,不怕忌諱嗎?”


    張子陵悠悠答道:“每個人都有心事,有心事的又特別渴望能夠傾訴,兄台臨死之前若是還不能將心事吐露,豈不是莫大的遺憾?”


    方曉天終於轉過頭來,驚訝的看著張子陵,沉聲道:“我要死了?”


    “不錯!”


    “是你殺的?”


    “好像是的!”


    方曉天忍不住笑出聲,他心裏明白,對方就是衝著他來的,說道:“你說的很對,我確實很想找一個人傾訴,既然閣下願聽,那我就講給你。”


    張子陵啞然失笑道:“這麽說,當兄台說完的時候,就是殺我滅口的時候?”


    “你猜的不錯。”


    “好吧,那你說來聽聽。”


    方曉天的眼神重新又迴到小屋的木門上,說道:“這間小院的主人,叫杜曉月,我十三歲進了幫裏,就認識了月兒,她很美麗,也很善良,她經常跟著車隊周遊四方,每一次,都隻坐在我的馬車上。時間久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漸漸的變得不一樣了。”


    “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繼續。”


    方曉天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就這樣,我們偷偷幽會了七年,終於被幫主發現了,我一個馬夫,杜海望當然不願意將女兒嫁給我,即使月兒以死為要挾。”


    “嗯嗯,棒打鴛鴦,接著將。”


    方曉天語氣逐漸變得冰冷,沉聲道:“為了斷絕月兒的念想,杜海望強行將月兒許配給了長川郡柳大富的兒子柳俊年,那一天,月兒是被拖上馬車,送往柳家,我在馬車後麵追了五十裏,終於虛脫,昏倒在路邊。”


    張子陵沒有再吭聲。


    隻見方曉天雙拳緊握,恨聲道:“我方曉天有自知之明,身份卑微,配不上月兒,如今月兒既然嫁人,我心中企盼的唯有她的夫家能好好待她,憐惜她,可惜柳俊年那畜生竟在月兒待產期間對她拳腳相加,導致月兒難產而死,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紅綾那個賤人,是他慫恿杜海望把月兒嫁給姓柳的畜生。”


    “所以你才要殺了紅綾?”


    “不錯!”


    方曉天淒苦道:“我是個孤兒,身邊的人都把我當野種對待,唯有月兒,他是我最親的人,也是唯一的親人,可惜,這一切都被紅綾和杜海望毀掉了。”


    張子陵長歎一聲,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方曉天轉過身來,冰冷的目光看向張子陵,眼神中不含一絲感情,說道:“我已經說完了,心裏痛快了許多,是時候送你上路了。”


    張子陵歎息一聲,道:“人的一生就是這樣,沒得選擇,你做的很對,隻是用錯了方法。你是馬夫,我是捕快,為什麽你會覺得你能殺了我呢?”


    方曉天冷笑一聲,說道:“月兒死後,我便離開幫裏,流落江湖,天可見憐,讓我拜入血手門下,苦練三年,這一次,我就是迴來報仇的,紅綾,杜海望,姓柳的父子,一個都別想活。”


    張子陵看向小屋那早已纏滿蛛網的門窗,說道:“桃花樹下桃花屋,月兒喜歡桃花,對嗎?”


    聞聽此言,方曉天終於忍不住雙目湧出熱淚,臉上表情不住變化。


    忽然,變得麵目猙獰,從腰中抽出一把短刀,說道:“你說的很對,人的一生,沒得選擇,所以你下了地府,也別怪我方某人。”


    “好,我不怪你!”


    方曉天朝著張子陵猛撲過去。


    “鏘”


    長劍出鞘。


    “鏘”


    長劍迴鞘。


    張子陵自始至終都沒有站起來。


    方曉天隻看見一道耀眼的劍光閃過,不能置信的看向胸口。


    鮮血不斷湧出,逐漸將胸前染成一片朱紅。


    桃樹上的花瓣輕悠悠地飄落下來。


    方曉天淒然一笑,道:“好快的劍,好快的劍。”


    張子陵歎道:“方兄還有什麽未了之願,在下願為你辦成。”


    方曉天胸口洞穿,自知命不久矣,勉力說道:“殺了柳氏父子。”


    “可以。”


    說罷,張子陵拿起長劍,長身而起,向院外走去。


    “閣下到底是誰?”


    “張子陵!”


    方曉天雙目圓睜,說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原來是你,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空劍,張子陵!”


    說罷,砰然倒地,氣絕身亡。


    張子陵邁出院外,仰首望著天上的明月,長歎一聲:


    “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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