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從他懷中出來,麵對著他,“為何說你眼睛不好使?”


    君岐寒語塞,似乎在思考該如何迴答晏淮。


    晏淮卻是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像是孩童求知一般。


    半晌後,君岐寒才說,“離叔說,我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老師就抓住老師的頭發,喊了一句‘姐姐’。”


    那似乎是一段不太可迴想的記憶,原本君岐寒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卻在白慕離地一次次提醒下,仿佛從來沒有忘記過一般。


    雖然,他也挺懷疑這段記憶的真實性的。


    晏淮愣了片刻,實在沒有辦法把現在的君岐寒甚至是記憶中想起來的君岐寒的模樣,同他口中說的,會拉著別人,奶聲奶氣叫姐姐的模樣對應起來。


    但是,他真的好想看。


    “你這笑容是怎麽迴事?”


    君岐寒瞧著晏淮臉上逐漸變異的笑容,莫名的,心中有些慌。


    晏淮急忙收起自己那如癡漢般的笑容,掩了掩嘴,“沒事,就是在想象那個畫麵。”


    “就這一次,離叔便說你眼神不好嗎?”


    晏淮再次問,不知為何,心中總有種感覺,這個故事很熟悉。


    腦海中有一個畫麵一閃而過,他急忙抓住,一幀一幕漸漸清晰起來。


    那時天空飄著細雪,他爬到樹上,想摘那朵沾上白雪的梅花。


    同現在的他不一樣,那時的他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裳,披著雪白的狐裘,努力伸手,卻沒辦法碰到那朵他最喜歡的梅花。


    下麵站著的下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蚱,紛紛央求著他快下來。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男孩,他站在不遠處,直勾勾地瞧著他。


    “你想摘那朵梅花嗎?”


    晏淮呆呆地點點頭。


    男孩走到樹下,似乎在思索著什麽,片刻後說,“你下來吧,我幫你。”


    “哦,謝謝。”


    晏淮聞言,真的緩緩的爬了下來,害怕他摔下來,男孩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給了他一點力量。


    在他穩穩站到地麵後,男孩不知是不是被凍的,臉頰紅了一些,拱手小聲說了句:“失禮了。”


    晏淮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麽,為何突然道歉,他明明幫了自己,但還是脆生生地迴了句“沒關係”。


    男孩很快爬上樹,替他摘下了朵梅花,甚至將那枝丫給折了下來,多送了他幾朵。


    “送給你。”


    晏淮高興地接過梅花,稚嫩的臉上蕩漾著笑容,“謝謝你。”


    “不客氣,”男孩摸著自己腦袋,隨即又不放心地叮囑他,“你一個女孩子,不要爬那麽高,太危險了。”


    “我不……”


    “阿衍,過來。”


    一個年輕男子出現在晏淮身後,對著君岐寒揮手,晏淮那要更正自己性別的話也被男子阻擋在了嘴裏。


    君岐寒看了男子一眼,又匆匆對他說:“我要走了。”


    “哦,嗯。”


    晏淮依舊呆在原地,望著男孩跑走的身影,他為什麽會認為我是女孩子?


    他看向身邊的侍從,一臉茫然,“我長得很像女孩子嗎?”


    “不,不像。”


    晏淮像是不相信他,握著手中的梅花,又問了好幾個人,得到的迴答都是“不像”。


    那是為什麽呢?


    小小的晏淮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但是沒人給他迴答。


    思緒迴到現在,晏淮的表情一言難盡,他不負君岐寒的信任,想起了初次見麵的事情,但是這記憶好像與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隻見,他愣愣地指著自己的臉,很生硬地問了句:“我長得很像女孩子嗎?”


    君岐寒像是被驚了一下,比他上次想起來幼時的記憶還要驚訝,但驚訝之中,隱隱能從他眼中看到欣喜。


    晏淮見他不答,又緊追著問,“你當時不會是因為我是女孩子才幫我摘梅花的吧?”


    別說,還真是。


    君岐寒眼神躲閃,晏淮一看他這模樣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就知道,離叔說得果然沒錯,你眼神真的不好使,怎麽會把我看成女孩子呢,而且,你當時真的就那麽喜歡長得漂亮的嗎?”


    “當然不是,”避免晏淮的記憶還沒完全想起來,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君岐寒急忙否認,“我當時就是突然看到長得那般好看的人,就像雪中的小仙子一樣,不是看到漂亮的,就會那樣。”


    雖然“小仙子”很笨拙,怎麽努力都碰不到那梅花,眼睛水靈靈的,好看的臉因為生氣快鼓成了一個包子,不知不覺間,君岐寒的眼神便被他吸引了。


    “而且,我家阿絮自幼時起便這般好看了,這般一想,我當真是一個有福氣的人。”


    君岐寒說起甜言蜜語來,根本就不管他人死活的,晏淮就坐著靜靜聽他說,待他說完後,直接上手捏住他的臉頰,不輕不重地扯著他的臉,“沒臉沒皮,能說會道。”


    君岐寒握住他的雙手,將手從他臉上拿下來,“怎會,我所說皆我所想,而且,我還覺得自己嘴笨,表達不清自己的想法。”


    晏淮撇過臉,不再說話。


    幼時的記憶,他現在能想起來的還是太少了,有時發生一些有關聯的事情他才能記起些,他現在有一個疑惑,他感覺自己小時候的裝扮和身邊的下人,怎麽看都不簡單。


    晏淮:“我真的是晏府的二公子嗎?”


    晏淮問出來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到底在說什麽,在君岐寒錯愣的目光中,他也有些呆愣,“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在晏府長大,不是晏府的二公子又是什麽?


    晏淮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將腦子裏這些荒謬的想法甩掉,隨後,抬眸再看向君岐寒時,君岐寒已經恢複了正常,他便也隨意一笑,說,“我方才瞎說的,就是覺得自己穿得太好了,身邊下人又多,不過轉念想想,我好像一直都穿得挺好的。”


    大夫人從來不會因為他是庶子就苛扣他的吃穿用度,甚至將他的吃穿用度提高了不少。


    君岐寒沒說話,看著晏淮自圓其說,嘴微張,最後又閉上。


    他當初不明白晏淮母親的做法,甚至不讚同,他覺得,他們沒有權利替晏淮做決定。


    可是,後來一直到現在,他已經明白了,也變得像他們一樣。


    “阿絮,慢慢想。”


    “嗯?”


    晏淮不懂他為何這樣說,但還是點了頭,“我知道了。”


    但是,不知為何,心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想起那些記憶,有個聲音告訴他,那些記憶不像他記起來的那般美好,或許是一個巨大的黑暗深淵,讓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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