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昨天……


    前晚夜裏也不知這小東西鬧什麽脾氣,乳母哄沒用、他哄沒用,又沒生病沒餓著,最後紅衣硬撐著坐了大半夜才可算把她哄得再度睡過去。


    到白天時他就有點生氣,覺得該讓紅衣好好補補覺,就讓乳母把泡泡抱去了廣和苑……


    結果,泡泡開始了又一次的哭鬧。


    還是乳母哄不住、他也哄不住的勁頭,席臨川咬緊牙關死扛,就是不擾紅衣。直被她折磨得快放棄的時候,偶然發現個「特殊屬性」。


    ——他無可奈何地呲牙咧嘴一吸冷氣,泡泡突然不哭了。


    然後,乳母神色有點尷尬地看著驃騎將軍在旁邊連吸了至少上百口冷氣,神色豐富情感到位。逗得泡泡從剛開始的「不哭」倒後來微笑、再迷迷糊糊睡著……


    她睡得平穩了,席臨川切齒緩了好一會兒,向外走時仍是風度翩翩的樣子,麵色卻有點不對。


    「公子?」外麵的婢子,連忙詢問,「公子怎麽了?」


    「沒事……」他話語艱難地維持著儀態,「頭有點暈,胃有點疼……」


    所以很沒底氣反駁齊伯方才的評價。


    席小溪滿月幾日後,前線終於傳了捷報迴來。


    鄭啟率軍助汗王弭平了叛亂,大獲全勝。隨鄭啟同往的何袤將軍……雖然當中又迷路了一迴,但所幸未釀成大禍,後來也斬虜數千,立了戰功。


    捷報傳迴長陽的當日,聖旨便傳了下來。鄭啟自有有食邑加賜,何袤也得以封侯。席臨川聞訊不自覺地一笑,大是感慨:「真不容易。」


    「什麽?」紅衣看向他,席臨川輕舒了口氣:「何袤將軍……上一世死在我之前,至死都沒能封侯。也是一員老將了,這點心願始終未卻。」


    連紅衣都莫名覺得欣慰。


    許多事情,是因他重生、她穿越而變得不同。無論此前與何慶有過怎樣的舊怨,何袤將軍戎馬一生,能因各種變數而得到這樣一個更好的結局,也是件好事。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這一個月來長大了不少、也漂亮了不少的席小溪正好也醒著,明眸望著父母,像是也在聽話。


    已在榻邊靜靜坐了許久的小萄終於忍不住,抬眸望一望席臨川,不安道:「兄長,席煥……」


    「席煥應是無事。」席臨川頷首道,「但此次是去赫契腹地幫王廷打仗,寫信更難一些。今日傳迴的捷報是直呈宮中的,舅舅也不便特意為他報平安。」


    小萄點點頭,一直未舒開的眉心還是未舒開。紅衣輕一喟,也勸她說:「你安心吧。幾個月都過來了,不差這幾天。好好吃、好好睡,別等他迴來的時候突然鬆了勁一下子病倒。」


    「嗯!」小萄神色明快些地一應,便不再多想,坐到榻邊去哄席小溪。席小溪和這嬸嬸也熟,嘴角掛著點笑,望著她不哭不鬧,一點也不見外。


    十一月末,大軍返迴。


    長陽城中又是沸騰一片,百姓們如舊歡唿的陣勢,讓紅衣簡直在納悶,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一戰與「保家衛國」沒什麽大關係,是幫鄰國君主個忙……


    好像隻是在湊熱鬧興奮一場似的。罷了,湊這麽個熱鬧也無妨,反正又到了新年將至的時候,額外添上一份喜氣不是壞事。


    鄭啟和何袤自要去宮中複命,與二人同往的,還有幾位在此戰中立下大功的將士。


    是以軍隊早上入了城、直至晚上還不見席煥迴來,小萄就很有些憂心忡忡,一麵覺得他必定是入宮麵聖去了,一麵又忍不住地再度擔心,他會不會是壓根就沒迴來……


    漸漸的,入了夜。


    紅衣哄著席小溪先睡了,小萄在正廳中強打精神地一直等著——但等到後來,也是實在熬不住,眼皮打架一會兒後就不知不覺地伏到了案上,沉沉入睡。


    門聲輕輕一響。


    值夜的小廝剛進門就被席臨川示意噤聲,席臨川指了指小萄,又指指外麵,口型輕動:「出去說。」


    那小廝便又退了出去,待得他也跨過門檻,立即稟道:「公子,少公子迴來了。您看少夫人……」


    「讓她先睡著。」席臨川眸色微沉,「請他到書房來。」


    小廝一揖,應了聲「諾」,立即又向府門的方向迎去。席臨川轉身徑自朝著書房那麵去,入房後未讓下人進來,自行點了燭火。


    等了片刻,自門外傳來一聲:「兄長。」


    聲音帶著些喜悅,席臨川抬頭望去,席煥正舉步進來。數月的征戰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滄桑和幹練,皮膚也粗礪了些。尚未換下的輕甲微反著光,席煥一抱拳:「兄長久等。」


    「嗯。」見他無甚傷勢,席臨川稍鬆氣,緩一點頭,「我讓你辦的事……」


    「辦了!」席煥神清氣爽地答道。遂與他一同落了座,取了一隻並不薄的信封出來,擱在案上。


    信封上寫著一行赫契文,席臨川見字陡一蹙眉:「怎麽是汗王的字?」


    「還有誰比汗王更清楚這些?」席煥笑而反問。又將信封拿起來,手指挑開背麵的紅色蠟印,道,「大捷後汗王非要宴請將士。我想著兄長托我辦的事,便私下求見了汗王,汗王聽說我是我是兄長的弟弟就見我了,第二天,就讓人送來了這個。」


    「多謝。」席臨川頷首,打開信封,將裏麵厚厚的一疊紙抽了出來。隨意一翻,每一張紙都寫滿了字,有赫契文也有漢字,字跡亦各不相同,有些娟秀、有些蒼勁,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手將一疊紙一並對折了一下,席臨川再度看向席煥,問他:「汗王可有說什麽?」


    「沒說什麽……」席煥答道,又說,「哦,隻說兄長您是英雄,行事素來瀟灑,但此事上您還是小心為上……縱使您殺了他父親,他也並不想看到您因為這種事送命。」


    席臨川未語。席煥稍蹙了蹙眉,不解道:「兄長要做什麽?為什麽汗王猜到了,我卻半分都猜不出?」


    「汗王也沒猜到。」席臨川輕一笑,未多作解釋,起身將那隻信封收進了矮櫃中。複看向席煥,略斟酌後隻說,「汗王猜錯了,我沒想做會送命的事。」


    各樣的風波皆平後,這年的新年教人異常期盼。


    去年的新年席府上下都沒能好好過——席臨川受到的詛咒在除夕之夜應驗,引得人心惶惶。之後又是小萄家中的一堆事情、緊接著席煥出征……


    一整年忐忐忑忑地過去,到了再度跨年的時候,紅衣許的願望簡單極了:來年平安。


    除夕時沒再「逃」宮中宴席,早早地收拾妥當了,中午時便與陳夫人一起往宮裏去。


    席小溪已有四個半月,逐漸長開的五官精致漂亮,端然是取了父母各自的優點。


    這孩子性格也甚好。尚存嬰孩那種特有的對萬事好奇的天真,每天東張西望的,見了什麽都想一探究竟。月初時又初會抓東西了,紅衣抱著她就常被她夠耳墜、拽領子,若有甚她沒見過的「新鮮事物」出現在眼前,更會皺著眉頭伸著小手一個勁兒地跟大人要——但優點在於,偶爾有不能拿給她的,也鮮少見她為此哭鬧,左不過就是臉上顯出點不高興來,嘟著嘴把臉悶在母親懷裏,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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