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頭負手站在門口,抬頭望著天邊的圓月,沉默良久。


    “阿寧,他們到哪兒了?”


    “還在船上,阿離隻有一隻胳膊是好的,劃得慢些。”


    “走吧。”


    潘老頭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隨後二人從屋裏消失,站在樹林裏,靜靜等待。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香香提醒了一句:


    “主人,是阿離來了,一瘸一拐地拖著洛雨,看起來有點慘。”


    “這還是我第一次跟阿離明著打交道,有點小激動呢。”


    說來也好笑,幾個月以來,阿離和蘇宸,洛雨的名字不斷被提起,可她從未對上阿離和蘇宸,隻見過洛雨幾麵。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潘老頭一個箭步上前,站在阿離麵前。


    “哼,逆徒。


    終於讓我逮到了。”


    宋安寧慢慢悠悠地跟在後麵,冷冷地盯著阿離。


    他先是一愣,越過潘老頭掃了一眼宋安寧,這個眼神讓宋安寧極度不適,他藐視一切,沒把潘老頭放在眼裏,至於宋安寧就更不用說了。


    “嗬,老頭兒,你還是找來了?


    師徒一場,我學得差不多了離你而去也能說得過去吧?


    現在找到我,還想將你那些大道理再講一遍?我可沒心思聽……”


    阿離說罷,拖著洛雨就想往前走,卻被宋安寧擋住。


    他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突然出手,掌風淩厲,帶著殺氣。


    沒想到的是,宋安寧與他對上,同樣迴了一掌。


    阿離捂著胸口,一個趔趄,險些栽倒,指著宋安寧便說:


    “哪裏來的死丫頭?竟還有兩下子……


    也就是我身受重傷,否則隻要動動手指,就能將你碾死。”


    宋安寧望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微微一笑,開始了自我介紹:


    “我來自半月村,姓宋名安寧,跟洛雨打過不少交道。


    不僅如此,我還是潘老頭的關門弟子,是藥王穀的人哦。”


    “嗬嗬,你就是洛雨在乎的那個臭丫頭?


    也不怎麽樣嘛……


    不對,你怎麽知道洛雨!”


    聽潘老頭說,阿離有個習慣,嘴上不饒人,隻要與他杠上,就會讓他分神。


    宋安寧剛才隻試探了一下,果然如此。


    此時,阿離往後退了兩步,麵露驚訝之色。


    他敢肯定,洛雨絕對不會把附體之事告訴宋安寧。這是他最大的秘密,天底下知道此事,也隻有他和蘇宸。


    這個時代沒有多重人格這樣的說法。潘老頭說,對於這些不正常的現象,這裏的人統稱為附體。


    “嗬嗬,我們都知道啊……


    阿離啊阿離,看來你跟師父學的還是不到家,這點小病都瞧不出來嗎?


    你也不過如此……”


    阿離:……


    他握緊拳頭,緊盯著宋安寧,可天色太暗,隻能看清這個小姑娘又一雙明亮的眼睛。


    空間戒指的事他已經忘光了,想了又想,宋安寧既然與洛雨交好,那麽這次應該是過來搭救這家夥的。


    思及此,他抬手將洛雨扔在地上,語氣裏帶著些高傲:


    “不就是想救洛雨嗎?給你們便是。


    老頭兒,現在的我跟藥王穀沒有任何關係,你也管不著我,就此別過吧。”


    他很聰明,知道把潘老頭和宋安寧惹急了,他討不到什麽好處,自己剛才的那些想法隻能作罷,逃命要緊。


    可二人哪能讓他就這麽走了,潘老頭的身影如鬼魅般,一把掐住阿離,一掌下去,阿離吐出一大口血,難以置信地看著潘老頭。


    “你在島上做了些什麽,我都清楚。


    萬和堂,千味樓,百花苑,一品商會,大灣村……


    你害了多少人?連你阿離自己都算不清了吧?


    不僅這些,你和蘇宸意圖謀反,想把北邊這幾個州府徹底攪亂。


    朝廷動蕩,百姓受苦,你們罪無可恕,我豈能容你?”


    “哈哈哈哈哈,你個老不死的倒是聰明,就算知道了又怎樣?


    大不了一死,我根本不在乎。”


    “你……”


    對於阿離的死豬不怕開水燙,潘老頭氣得不行,又出一掌,阿離再次吐血,努力撐起身子,露出一抹解脫的笑。


    他在賭,賭潘老頭不忍心。


    畢竟相處的那幾年,潘老頭非常喜歡他,他親耳聽到師兄說,師父對他的喜歡,是其他徒弟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的。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阿離就是這麽想的。


    所以這些年,他壞事做盡,也不怕那個皇帝爹對他下手,因為潘老頭會保住他。


    從見到阿離的第一刻,宋安寧就打開了讀心術,她聽完阿離的這些心思,讓香香轉達給了潘老頭。


    潘老頭也有些驚訝,萬萬沒想到,這小子存了這個心思,還挑釁似的給皇上寫信,告知自己是藥王穀的人。


    “哎,造孽啊。


    原來你打著我的名號在作孽!


    真當我不舍得殺你?


    嗬嗬,別著急,阿離,死也讓你死得明白些。


    阿寧,你來說吧。”


    此時潘老頭的心情很複雜,怪不得皇上這幾年對藥王穀不似從前那樣,有好幾次皇上在信中隱晦地警告了兩句,他還以為是帝王多疑,恩威並施呢。


    宋安寧蹲在阿離身邊,輕聲開口:


    “你聽過宋豐這個名字吧?


    你和蘇宸讓他假裝淩王的那個,正是家父。


    今天來的目的,是報仇的。


    我大哥在島上受到的磋磨,我爹在礦山被打被虐待,可都是你的功勞。


    也不光是我父兄,還有千千萬萬的無辜生命,他們本可以守著家人,過平靜日子的。


    今日,就算把你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哈哈哈,我可是皇子,還是藥王穀最有天分的徒弟。


    那些人隻是螻蟻,我殺幾個又會怎樣?


    你看看你現在的嘴臉,高高在上,跟個菩薩似的。


    你這麽有本事,怎麽不把他們救出來啊?”


    宋安寧看到阿離逐漸崩潰,臉上的笑意更甚,跟他廢話了這麽久,為的就是接下來讓他一次又一次地破防了。


    “誰說我沒救的?你猜猜,礦山的那些人都去了哪裏呢?


    百花苑庫房裏的東西,又在哪裏?


    還有湖心島的寶藏,為什麽沒了呢?


    你想知道答案嗎?”


    宋安寧每說一句,阿離的心就涼上一分,顫抖地搖著腦袋:


    “不,你個賤丫頭能有多大本事?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不可能!”


    “哈哈哈,阿離你氣急敗壞的樣子可真醜。


    長夜漫漫,我一件一件說給你聽……”


    潘老頭蹲在洛雨身邊,幫他診了下脈,拿出銀針,紮在他的幾個穴位上。


    宋安寧倚著一旁的大樹,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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