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麵麵相覷,這不是老王家的事嗎?跟宋安寧又有什麽關係?


    雖然說是斷親了,王青山上門搶人也不對,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家為了女兒的親事著想,好像也能說得過去。


    人群裏有幾個人還在小聲談論著,都覺得宋安寧不應該阻攔人家嫁女兒。


    誰承想,王青山顫顫巍巍地說道:


    “都,都是我那婆娘出的主意,一口咬定,我們不認識字,不知道賣身契是什麽,趁你不在家,趕緊把人帶走。”


    “賣身契?什麽賣身契?”


    “王青山,你說明白,誰的賣身契啊?”


    人群一陣騷動,都是村裏土裏刨食的農民,可從來沒聽說過,誰家買了下人,誰又能買得起喲。


    宋安寧和二爺爺對視一眼,都知道,王秋月賣身契一事,經過他們這麽一鬧,應該是瞞不住了。


    這時,王秋月卻站了出來,對著村民大聲說道:


    “是我的賣身契!為了能讓我們姐弟活下去,有地方住,是我王秋月去阿寧那裏求來的。


    我求阿寧把我買下,給我們姐弟一條活路。


    這事兒裏正爺爺早就告訴了王青山兩口子。想不到,趁阿寧不在家,他們倒是耍起了無賴,想讓那個男人給我綁走。”


    王秋月說話的間隙,宋安寧也從懷裏掏出了王秋月的賣身契。那上麵蓋著官府的大印,做不得假。


    想起王秋月姐弟當初去山上挖筍子,命差點交代在山裏。求阿寧收下他們,這也是沒法子中的法子了。


    “唉,秋月姐弟命苦啊……”


    “王青山,你明明知道秋月簽了賣身契,還敢上門搶人,若將你送去官府,那可是大罪。”


    “就是,兩個孩子命夠苦了,你別再造孽。”


    “我瞧著,秋月和阿剩在宋家這二十多天,長了肉,氣色也好了不少呢。”


    看熱鬧的人裏,有不少人都在宋安寧的地裏忙,男人挑地裏的石頭,挖地基,女人則是鋤地、拔草。


    男人每日六十文的工錢,女人是四十五文,放在鎮上,都算是高工價。


    這是當初宋安寧特地要求的,多花一點銀子就能讓大家夥都高興,幹活也起勁兒,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剛才何芳芳編排宋安寧時,誰都沒跟著附和,還有不少人讓她別瞎說。


    蘇宸走到宋安寧身邊,捏起賣身契看了眼,誇張地說道:


    “喲,還是死契呢?那就說明,這個叫王秋月的姑娘生是宋安寧的人,死也是宋安寧的死人。


    我想想咱們南嶽王朝的律法上怎麽說的來著?應該是流放西北兩千裏。


    大叔,走那麽遠的路呢,你們夫妻是不是該商量一下誰拿行李啊?”


    “……”


    提起官府和律法,王青山嚇得不行,跪在地上不停求饒:


    “和我沒關係啊,都是何芳芳那婆娘。那家給的實在太多了!五十兩,哈哈哈,五十兩銀子啊,夠我們一家子生活半輩子了。”


    王青山語無倫次的樣子有些嚇人,可宋安寧還是聽出了不對勁。


    “五十兩?我倒是想看看,是多有錢的人家兒?一出手就是五十兩?大家覺得呢?”


    人群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年頭,誰會花五十兩去買一個幹巴瘦的村裏姑娘?就是青樓也給不上這麽高的價兒。”


    “誰說不是呢?這裏怕是有古怪……”


    “那位小哥兒,你來說吧,本就是你家在買人。”


    剛才宋安寧一眼就看出,跟王青山夫婦來的那人,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廝。


    宋安寧拿出來賣身契的時候,那人的臉上也是震驚之色,明顯不知道王秋月把自己賣了。


    “這位姑娘,不幹我的事啊,我就是個跑腿的。”


    “哦?跑腿的?既然想把我的人帶走,我總要知道你主家是誰吧?不然,官差抓的可是你哦。”


    “……”


    那小廝臉上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十分無奈地說道:


    “都是誤會啊,我們主子根本不知道王秋月簽過死契,別人家的人,怎可下去陪我家少爺?”


    “???”


    下去?下哪?


    不僅是宋安寧,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疑惑,就連王青山都是如此。


    不是說給一個生病的少爺做夫人嗎?何芳芳當初就是跟他這麽說的。


    小廝見眾人不解,又想起宋安寧剛才的暴力出手,隻能如實說了:


    “我家少爺得了病,馬上就不行了。郎中說,還有十天半個月的日子,我家夫人便想著買個人來,到時……”


    “到時什麽?趕緊說!”


    小廝低下頭,猶豫了片刻,才開口:


    “找個鄉下的丫頭,到時配冥婚,去下頭伺候我家少爺。”


    “……”


    “啥?我沒聽錯吧?是多惡毒的爹娘,能給孩子賣去配陰婚啊……”


    “我隻聽過兩家孩子都活不了了,才能配這個,秋月一個大活人,難不成……”


    眾人越想越生氣,甚至有兩個離得近的老人上前踹了王青山一腳。


    “缺德的東西,你是活不起了嗎?這可是你親生的女兒,你竟舍得讓她幹這個去?”


    “這五十兩銀子,說白了就是在買秋月的命啊!造孽喲!”


    “你還是個人嗎?真給咱們半月村丟人。”


    王青山呆呆地望著王秋月和王剩,是啊,這是他的孩子,怎麽能給人配冥婚?


    何芳芳不是說,去了那家是去享福的,有丫鬟婆子伺候,王秋月隻要照顧好她男人就行,怎麽現在,又聽到了不一樣的話?


    “如今你也看見,王秋月你是帶不走了,你們夫人給了誰銀子,就跟誰要。


    往後,別讓我再看見你家的人。”


    宋安寧沒好氣地打發了小廝,還剩下這對夫婦。


    王青山一口一個不知道,不清楚。讓王秋月配冥婚這事,他也許不知道,可賣身契的事呢?


    頂風作案,如今扮什麽可憐蟲?


    “秋月姐,雖說斷親了,歸根結底,王青山也是你爹。要怎麽處置,都聽你的。”


    這事她不好做決斷,輕了重了的,都會有人拿來說嘴,王秋月作為當事人,還是她處理比較好。


    “秋月啊,爹錯了。你就饒了我這一迴,好不好。


    都是何芳芳的主意,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家要人配冥婚,若是……”


    “若是你知道了,也會同意的。


    不用在我麵前擺出這副惡心人的嘴臉,這些年你們是怎麽對我和阿剩的,眾人都看在眼裏。”


    王秋月抹了把眼淚,這些年的辛酸曆曆在目。如果可以,她想讓這一家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奈何,一個孝字大過天,阿寧說得對,就算是斷了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這人還是她爹。


    她還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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