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明的意識逐漸由混沌變得清明,視線也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他四下環顧,發現自己又迴到了最開始的地方,他正站在一條十字路口的中央,四周是燃燒倒塌的建築物。


    頭頂上傳來沉悶的建築開裂聲,夏曉明已經知道了將要發生什麽,往旁邊挪了幾步,下一刻一塊燃燒的預製板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響。


    “嚇死我了,我剛想過來拉你一把,”這時夏曉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還在這愣著幹什麽呢?師父已經下命令了,我們現在該出發去待命位置了。”


    “曉露,你聽我跟你說……”


    ”夏曉明略一思忖,就簡短的向夏曉露說了isa003和isa006的事,同時他的大腦也在高速思考著,他已經知道汪舒瀚趁著三足金烏在洛菲市內大肆破壞,夏泓輝忙著指揮作戰無暇他顧的時候,偷偷在分部大樓的承重結構安裝了大量炸藥,想要一舉摧毀洛菲市分部的指揮係統。


    上次他想直接在汪舒瀚動手之前殺掉他,沒想到汪舒瀚早已留好了後手,準備了第二個引爆器,最後還是讓他炸掉了分部大樓。


    而第二個引爆器直接與他的生命體征綁定,如果他的生命體征消失就會自動引爆,這意味著夏曉明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就不能對汪舒瀚出手。


    那麽該怎麽辦呢?


    拆彈?夏曉明的腦海裏首先出現了這個辦法。


    但是他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那可是足足幾百公斤的炸藥,他所在的世界也不是《反恐精英》,隻需要按住e就能拆除炸藥,實際上拆彈是一項非常精密的工作,走錯一步就是原地升天,幾百公斤的炸藥如果一個一個拆,等他們拆完估計都過年了。


    先把他控製起來?夏曉明又想了一個辦法,但是很快也否決了這個方案。


    先不說汪舒瀚會不會像上次那樣不惜自殺也要引爆炸彈,單說他本身的實力就是isa級執行官,處於金字塔的頂端,在他做出反應之前控製住他需要至少兩名isa執行官,看守他也需要至少分出兩個人,那三足金烏誰來處理?更別說還有另一個叛徒isa003了,而且夏曉明還不知道他們兩個叛徒之間是否存在聯係,貿然動手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因此,眼下他需要更多幫手。


    能找誰呢?


    “你是說isa003和006全都叛變了?”雖然十分震驚,但是夏曉露還是如同上次一樣,選擇了無條件信任夏曉明,“那我們得現在立刻趕迴去告訴師父!”


    “不,先不急著迴分部大樓。”夏曉明搖搖頭,“我們要先去另一個地方。”


    “去哪?”


    “先上車吧。”


    夏曉明騎上了摩托車,帶著夏曉露在燃燒的城市中疾馳。他們逐漸遠離了繁華的市中心,也遠離了戰鬥的中心地帶。漸漸的,道路兩旁不再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取而代之的是老式的筒子樓和低矮的平房。


    “你這是……要去哪啊?”夏曉露也發現了夏曉明的路線好像不太對,“你再往前就要出城了,你該不會想帶我私奔吧?”


    “…………”夏曉明被問得一陣無語,夏曉露就是這種脫線的性格,“你放心,就算真要私奔,我也會先打包十個肯德基全家桶的,不然我害怕半路上你餓了就把我給生吃了。”


    “不是私奔就好。”夏曉露摸出了一根棗泥能量棒吃了一口,“要吃嗎?”


    “……不吃。”


    “嚐一口嘛,挺好吃的。”


    “不吃!”夏曉明哭笑不得,隻能左右擺頭躲避不停往他臉上懟的暗紅色圓柱狀物體,“姑奶奶我開車呢!”


    “這裏是……達哈維區吧?”夏曉露一邊啃著能量棒,一邊掏出手機看了下位置,“這裏不是待開發區嗎,你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麽?”


    達哈維區和白教堂區一樣,都是洛菲市的“貧民區”,那裏藏汙納垢,隱藏著許多流亡者和通緝犯,是法律的邊緣地帶。


    當然洛菲市政府是不會承認有貧民區這種東西的,所以這兩個區塊的官方名稱都是“待開發區”。


    “我來這裏……找一個朋友,他能幫我們。”夏曉明想了想,自己都覺得有點難繃,他倒沒有騙夏曉露,他的確是來這裏找一個朋友,問題是在2019年的這個時間點……他說的這個朋友,還壓根就不認識他。


    “你還有朋友住這裏?我以為你住的那個破筒子樓已經夠破了,沒想到你還有朋友住這裏!”空氣裏彌漫著垃圾和鐵鏽的味道,夏曉露嫌棄的捂住了鼻子,“我說你能不能考慮下搬個家啊,我都說了我可以在市區買套房子,你不會打算結婚以後還住在那裏吧?”


    夏曉明心裏一陣苦澀,是啊,要不是發生了這件破事,那他本來都該和夏曉露結婚了,師父也跟他說過,等他們兩個結婚了他就退休,現在一想,“打完這場仗我就退休”,還有“打完這場仗我就結婚”,這兩個哪個不是動漫裏的經典g?


    然後他倆就真的都沒了。


    想到這裏,夏曉明對巴別塔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這事以後再說,我們到地方了。”夏曉明熄火拔鑰匙,“走吧,跟我來。”


    “你那朋友是正經人嗎住這種破地方?”夏曉明四下環顧,“他要是實在生活困難,要不我問師父要點錢接濟一下他吧……話說你這朋友是男的吧?該不會是女人吧?”


    夏曉露已經成為了新晉的isa級執行官,頂級執行官的收入非常之高,哪怕是在非洲這種落後貧窮的地區任職,每年都會有數百萬的收入,至於在洛菲市這種繁華富庶的大都會,年入千萬那都是輕輕鬆鬆。


    隻不過夏泓輝覺得夏曉露的年齡還太小,掌控不了那麽多的金錢,於是就一直保管著夏曉露的信用卡,並許諾等她和夏曉明結婚了就把信用卡還給她,所以她才一直催著夏曉明趕緊去把證扯了,因為她已經不止一次的夢到過自己拿迴信用卡之後胡吃海塞的美好日子,戰斧牛排澳洲龍蝦東瀛和牛……她全都想吃多少吃多少,吃到頂嗓子眼為止,每次做夢夢到這裏,她的口水都會打濕半個枕頭。


    “男的男的!”夏曉明翻翻白眼。


    這裏是典型的平民窟景象,隨處可見一間間破舊、低矮的磚土屋,房屋四壁和屋頂上鋪著鏽跡斑斑的舊鐵皮。鐵皮的很多地方都開了裂,皺皺巴巴的,如同人們衣服上的褶皺,裂開的地方露出泥土和石頭子砌成的赤褐色牆壁,在兩排房子的中間,是一條狹長的臭水溝,裏麵滿是垃圾和塑料袋,走路的時候,根本無處下腳,空氣裏隨處可以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夏曉露被熏的幾欲幹嘔,直接從頭上拔了個發卡下來夾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後用嘴巴唿吸。


    夏曉明打亮了手電筒,一個一個辨認著這些外觀都差不多的違章建築,最後他在一棟最破最舊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這間房子的門口擺著一把破舊的塑料椅子,這個椅子上擺著一隻玩具熊,這熊戴著一雙酷炫的墨鏡,手裏還抱著一把吉他,仿佛搖滾巨星。


    “這熊還挺可愛的。”夏曉露向來對可愛的東西缺乏抵抗力,想過去把它抱起來。


    “別碰!”


    夏曉明話音未落夏曉露已經抱起了那隻玩具熊,玩具熊的屁股下麵放著一個彈簧底座,底座在玩具熊被抱起來的一瞬間就彈了起來,然而夏曉露的反應也足夠迅速,她直接腳尖一點就向後跳了出去,下一瞬間擺在屋簷上的一個鐵桶被機關控製著傾倒,滿滿一桶水嘩啦一下就淋了下來,如果夏曉露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絕對會被淋成落湯雞。


    夏曉明不由得感歎,當初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手賤把那個玩具熊拿起來看了看,結果就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夏曉露卻輕鬆躲開了,和他相比夏曉露各方麵都要更加優秀,本來她才是fipc年輕一代執行官當中最備受矚目的一個,沒想到最後反而是他這個備胎活了下來。


    “搞什麽鬼啊!”夏曉露看著一地的水翻了翻白眼,“夏曉明你朋友幼不幼稚啊,還搞這種惡作劇!”


    “我的披薩呢?”就在夏曉明準備伸手敲門的時候,房門卻從裏麵打開了,從門裏伸出來一個頂著亂蓬蓬雞窩頭的腦袋。


    “什麽披薩?”夏曉露被這家夥的問題給問愣住了。


    “我要的12寸榴蓮臭豆腐加料藍紋奶酪的披薩啊!我在洛菲市時間七點四十分三十七秒下的單,現在已經九點十五分五十八秒了,”雞窩頭低頭看了看表,“我已經餓了一小時三十五分鍾二十一秒,你們是想餓死我嗎?”


    “你搞的惡作劇也太幼稚了吧!”夏曉露氣鼓鼓的把玩具熊放迴原位,“還有你口味也太獵奇了吧!榴蓮臭豆腐加料藍紋奶酪,你怎麽不直接吃翔呢!”


    “什麽?你不是送披薩的?”雞窩頭翻翻白眼,“搞什麽飛機啊,還亂動別人東西,真沒素質!”


    說著他就打算關門,但是卻被夏曉明用手頂住了房門。


    “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幹嘛,有困難找警察你找我幹嘛!再說我認識你嗎!”雞窩頭又想關門,但是被夏曉明頂住的房門卻像被焊死了一般紋絲不動,他頓時有點急了,“幹嘛,你想強闖民宅啊?信不信我報警啊?”


    “你不敢報警的,因為你是聯合政府和fipc的雙重通緝要犯,你家裏的地下室裏擺滿了你用於黑客攻擊的服務器陣列,你的硬盤裏裝滿了通過非法入侵洛菲市各個大型企業乃至於政府機構服務器搜羅來的各種犯罪證據和記錄,”夏曉明微微一笑,“你報警就等於是自首,我沒說錯吧,rollingbear同學?”


    “什麽?他就是rollingbear?前段時間入侵璃雪姬服務器偷東西的那個黑客?”夏曉露立刻警覺了起來,拔槍就對準了雞窩頭,“雙手抱頭蹲下!”


    “把槍放下,我們不是來抓他的。”夏曉明把夏曉露的槍口壓了下去,“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一直在追尋的真相。”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什麽rollingbear?神經病吧你們!認錯人了!”雞窩頭還在嚐試把門關上,雖然嘴上依舊沒有承認,但是他四處亂看的眼神和底氣不足的語氣已經出賣了他。


    “你點的披薩外賣,是二環那家意呆利人開的披薩店的吧?”夏曉明歎了口氣,“你的外賣已經不可能送到了,因為那裏早就已經被燒的什麽都不剩了,我猜你這會兒應該正在試圖突破洛菲市警視廳的網絡防火牆吧?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市中心正在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新聞報道上說的大型火災,而是洛菲市建成以來最嚴重的幻想種災害。”


    “曉明,你怎麽能把這些事告訴他!他可是fipc和聯合政府的雙重通緝犯!”夏曉露大吃一驚,雖說她總是選擇無條件相信夏曉明,但是不管怎麽看夏曉明在做的事情都已經觸及了fipc的紅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已經違反了fipc的保密條例,這是叛變行為!”


    “嗬……果然,我就知道,什麽狗屁大型火災?”rollingbear冷笑一聲,“狗屁政府除了會把民眾當傻子糊弄,還有什麽別的本事嗎……我靠你要幹什麽!”


    他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夏曉露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嚇得他滿頭大汗。


    “來啊,動手啊!聯合政府的走狗!”不過即使是這樣他嘴上也沒服軟,“殺了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你殺的完嗎?站在人民對立麵的政府隻有死路一條!”


    “曉露你冷靜一點!”夏曉明撥開了夏曉露的刀,“現在隻有他能幫我們!”


    “你是不是昏了頭了?找一個通緝犯幫忙?”夏曉露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夏曉明,“不行,你已經向他泄密了,我必須得殺了他滅口,隻要他死了四舍五入就等於你沒有泄密,剛才的事情我就當沒看見!”


    “我可以向媽祖發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挽救師父和洛菲市分部,”夏曉明握緊了夏曉露的雙手,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夏曉明和夏曉露的師父夏泓輝雖然是華夏南河省生人,但他卻在胡建的海邊長大,媽祖是當地信奉的掌管海上航運的女神,在當地擁有極高的信仰度,夏泓輝的桌子上就有一個小的媽祖像。每次他和夏曉露試圖扯謊的時候,夏泓輝就會讓他們兩個在媽祖像麵前發誓,這個時候他們百分之百就會因為頂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而且每次都是夏曉露先頂不住壓力,然後把夏曉明也賣了。


    “好……好吧。”夏曉露眼見夏曉明向媽祖發誓了,雖然她還是非常疑惑不解,但是她還是選擇了相信夏曉明,“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可以讓我們進去了嗎?”夏曉明看向一旁已經是汗流浹背的rollingbear。


    “好,進來吧。”rollingbear略一遲疑,最後還是把房門拉開了,“進屋先換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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