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星星無聊嗎?”


    “不無聊。”小女孩認真迴答,“但是大人會無聊。”


    “不一定。”莊白慈想到了什麽,眼神柔了下來,星辰倒映在他的眸子中,如同深邃的宇宙,“有些大人不會無聊。”


    “是你嗎?”


    “不是。”


    莊白慈迴答。


    “是誰?”小女孩再問。


    莊白慈沒有說話,他轉頭重新看向星空。


    他記得,在多年前,自己也是躺在木椅上看著天空。


    那時城鎮還沒有那麽發達,不僅有星星,還有螢火蟲。


    李姨把他摟在懷裏,用蒲扇給他扇風,跟他講著天上的星係。


    “你的爸媽也會成為了星星,看著你成長。”


    李姨聲音平和,莊白慈很喜歡聽她講故事,讓他很有安全感。


    這一次,莊白慈嗤了一聲,質疑:“這是騙小孩的。”


    “你這個小孩子懂得還挺多。”李姨抽了莊白慈的鼻子。


    莊白慈吃痛,捂住:“難道不是嗎?人死後,埋在地下,怎麽可能飛到天上。”


    “我們的身體都是由宇宙的星塵組成,你也是,你爸爸媽媽也是,我們都是,他們既然從天上凝聚,自然要迴歸宇宙。”李姨緩緩向他解釋,看著天空,“等你想他們了,就抬頭看,他們一直跟著你的星星,便是他們的星塵,也是他們的靈魂。”


    莊白慈聽得迷迷糊糊。


    他抬頭看著李姨的眼睛,裏麵的情緒也是他無比熟悉的。


    ——思念。


    在晴朗的天空,李姨總會坐在小院內,仰頭看星空,沒有斷過。


    這也讓莊白慈對李姨這番話深信不疑,每次在學校裏麵,偶爾抬頭,都能看到璀璨的新星,他猜測,那就是所謂的爸媽的靈魂。


    後來,路燈紛紛建立,大樓也安上了眼花繚亂的彩色霓虹燈,天空的星星也漸漸少了。


    莊白慈再也看不到那顆新星。


    他雖然後來才知道那顆明星隻是單純的金星,但還是會相信李姨跟他說的這句話。


    “先生,您真奇怪。”


    女孩的聲音打斷他的迴憶,猶如夢境中醒來,迴歸現實。


    按平時的他而言,莊白慈是不會迴答的,可能是那段僅有的溫暖的記憶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也有了興致迴複:“我一直都是奇怪的人。”


    農民思考了一晚,最終還是主動詢問莊白慈。


    “您昨天說得真當真?”農民仍舊小心翼翼。


    “我說到做到。”


    “需要我做什麽嗎?”農民下定決心,“如果可以能擺脫這個困境,我什麽都能做。”


    “確實需要你做一件事。”莊白慈把金旭鳥的教義放在農民手上,“我需要更多人,人越多越好。”


    那晚上,莊白慈迴到馬車上。


    莊園別墅內燈火通明,在鏡子前,還能看到不少跳舞的男男女女的身影。


    直到半夜,大家才陸陸續續出來。


    莊白慈在裏麵無聊看著來來往往的npc,其中,還有顧卓和易彬。


    他們兩人分別上了車,沒有停留,繼續往上出發。


    同樣是科勒西堡的方向。


    他們也在皇宮歡迎宴會的邀請名單內。


    喻晏家出來還比較靠後。


    他難得穿著貴族正裝,紫色的衣服雍容華貴,臉上的眼鏡被換成了單框眼鏡,鏈條落下又升起,最後隱沒在頭發內,那耷拉的頭發也製作成了精致的發型,露出的五官帶有一絲陰柔的精致。


    莊白慈猜測,這肯定是霍華德小姐的審美。


    因為霍華德小姐也穿著同色的晚禮服,她笑盈盈挽著喻晏家的手臂,明晃晃的愛意都快讓喻晏家窒息。


    喻晏家好不容易開門坐上馬車,立馬讓車夫趕快離開。


    “侯爵哥哥,我們下次見!”


    霍華德小姐在馬車後揮手告別。


    “侯爵哥哥,下次見呢。”莊白慈看著喻晏家沉著臉把半框眼鏡取下,帶上自己的圓框眼鏡,熱鬧不嫌事大。


    “你再說一遍,我把你丟下去。”


    喻宴家本來就不高興,現在被莊白慈這麽陰陽怪氣,他更不高興了。


    “霍華德小姐還真熱情。”莊白慈對他的警告絲毫不放在眼裏。


    喻宴家轉了話題:“這兩天你去哪裏了?”


    “放眼看世界去了。”莊白慈語氣理所應當,“你的宴會又不是我的,我肯定是想走就走。”


    喻宴家掃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我一直都是。”


    莊白慈囂張挑眉。


    參加霍華德小姐的生日宴會就耽誤了兩天,時間緊迫起來。


    莊白慈看著窗外由莊園平原變換成錯落有致的工廠,煙囪往外冒著黑煙,消散在藍色天空中。


    這兒應該就是彌納徹城了。


    彌納徹城的空氣沒有克魯城要好,空氣中殘留著工廠廢料雜質和顆粒。


    對於普通人而言,隻是鼻子有點不太舒服,而莊白慈有花粉過敏,天生氣管比別人細,對於環境要求更高。


    哪怕戴著口罩,莊白慈依舊時不時打著噴嚏。


    他什麽也沒說,神色如常看著窗外來來往往行屍走肉的npc們。


    npc的眼神無神,臉上身上全是肮髒的痕跡,哪怕穿著統一的深棕色服裝,也掩蓋不住炭灰和石油的印記。


    沒多久,莊白慈又一次打了噴嚏


    喻宴家瞥眼看過去。


    脾氣不好還嬌弱,這點灰塵就受不了了?


    真是活該。


    喻宴家轉迴頭。


    他在莊白慈身上栽了這麽多次,讓他受點苦是應該的。


    “還要多久?”喻宴家問車夫。


    “不停留的話,大概要兩天時間。”車夫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時間緊,快點。”


    喻宴家催促。


    “好的,我的侯爵。”車夫迴答。


    莊白慈已經看不清工廠內的人員的臉,他轉頭,看著目視前方的喻宴家。


    “你看我做什麽?”喻宴家擺著臉,語氣比前幾天在會議上被反駁的時候還要壞。


    “我又沒看你。”莊白慈似乎發現了什麽,語調輕快,還帶有若有若無的笑意,“沒想到侯爵竟然這麽嬌弱,這點灰塵就受不了了?”


    神tm嬌弱……


    喻宴家握拳。


    喻宴家就不該聖母心泛濫,這人就是賤,給他點好處,他就蹬鼻子上臉。


    “你要是狼,我第一個殺了你。”


    喻宴家說這話,一字一句含著恨意。


    “樂意之至。”莊白慈接下。


    在顛簸的馬車內,兩人過了一個不太舒服的夜晚,等早上醒來,莊白慈睜眼就看到了純白的城門上刻畫著栩栩如生的神明雕塑。


    在城門頂端,是萊茵教的教徽。


    巨大的眼睛俯視看著進出的人群。


    風格和科複加州很像,卻比科複加州更加奢華。


    街道寬闊,幾乎媲美現代大馬路,來往馬車的馬匹四肢強健,體型完美,馬鞍還是金鑲的。


    巴洛克風格建築,商街上全是貴族產品,隨處可見的別墅和城堡。


    穿著長裙、帶著精致帽子的貴族女人相伴而行,帶著白色蕾絲手套,優雅拿著太陽傘,太陽傘傘柄處嵌入餅幹大小的寶石,在陽光下,散發出五彩六色的光彩。


    女人們手挽手講著悄悄話,不知講了什麽,兩人都用小扇子捂著嘴,笑了起來。


    她們身後,是十幾個仆從,仆從手上幾乎沒有空位,飾品、衣服、美食,各式各樣都有。


    每一處都散發著紙醉金迷的味道。


    貴族的別墅夠浮華,在宮殿麵前,不值一提。


    進入外宮門後,還有一條長路要走,路邊是修飾成各種形狀的綠化,經過墨綠牆壁後,豁然開朗。


    宮殿才展現它的一角。


    建築宏偉壯觀,很高大,三十多樓的小區居民樓在它麵前,可能還要矮一截。


    馬車開出綠化牆,是一個環形的小路。


    在他們前麵,已經有不少的豪華的馬車停靠等待。


    莊白慈抬眼,看著高聳入雲的建築。


    外邊是白金基調,複雜精致的花紋和建築襯著宮殿的輝煌。


    他們排隊不用太久。


    “請您出示宴會的邀請函。”穿著藍白色製服的侍衛附身問喻宴家。


    喻宴家依言拿出。


    侍衛雙手接過,打開看完後,又雙手捧上,還給了喻宴家。


    “這位是?”侍衛看到裏麵的莊白慈。


    “我的人。”


    喻宴家簡短解釋,更多的,沒有再說,做足了跋扈自傲的貴族風範。


    “好的,溫澤侯爵,這邊請。”


    金色宮門大開,車夫開了進去。


    “這一次,必須站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喻宴家事先提醒莊白慈。


    “我盡量吧。”莊白慈攤手,“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你能看到哪裏?”


    莊白慈在歪理邪說上沒有失敗過。


    喻宴家這幾天早就看透了對方的人品,他沒有跟他計較。


    “我隻是把你帶到這兒,你做的任何事情,和我無關。如果我發現你有任何讓我懷疑的行為,我會正式檢驗你。”


    他一直覺得上次npc的打斷不是碰巧,這一次,喻宴家肯定不會讓莊白慈逃脫。


    “看來,我在你的名單內懷疑度很高。”莊白慈沒有因此慌亂,吊兒郎當。


    “你知道就好。”


    喻宴家說完後,下了車。


    歡迎宴會還要很久,現在已經有不少侍仆緊鑼密鼓了。


    周圍都是穿著豪華著裝的貴族,莊白慈身上普通的衣服倒顯得寒磣了。


    他象征性跟著喻宴家走入宮殿。


    裝潢金碧輝煌,巨大的落地窗,窗戶上是對稱的金色裝飾,壁柱白潔高大,一路向上,頂上是色彩繽紛的壁畫,不同的神匯聚在畫中。


    當時組織者給他邀請函的時候,也給他一個房間號,至於做什麽,莊白慈一直都沒想明白,至少不是害他。


    這也是距離皇室和教廷最近的一次,莊白慈必須找到兩者間的秘密。


    一路上,他還細心發現,這個國家,沒有出現過黑色。


    深色基本上是深棕色或者不太純淨的灰色,黑色是所有人都忌諱的。


    所以,那些異教徒用黑色顏料或者油漆書寫自己的呐喊,以此來控訴反抗。


    莊白慈按照給的路線信息走著,身後就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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