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阿姆激動的用我聽不懂的話唿喊著。


    我和柳君意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副溫馨的畫麵。


    直到那個少年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我這才看清了他的樣子。


    男子長著一副敦厚的老實相,皮膚有些黝黑但五官和桑吉阿姆的長得有幾分相似,十分立體深邃。


    我熱情的微笑著衝他伸出了手,誰料他看到我之後一臉僵硬的站在原地,沒有半分動作。


    我有些尷尬的收迴了手,有些納悶桑吉阿姆的兒子竟然和自己的母親性格差了這麽多。


    看著也不太開朗的樣子。


    桑吉阿姆沉浸在兒子歸來的喜悅中,連忙向我們介紹這個少年的名字。


    原來這個少年單字叫徽,三年前離開鄴潭外出務工去了,這裏少有人跡,當年的滅頂之災隻有坦桑一族存活了下來,之後他們就一直和寥寥無幾的族人生活在這裏。


    徽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終於在他18歲時力排眾議為自己爭取到了出村的機會。


    和自己的母親這一別就是三年,久別重逢,母子二人都已經紅了眼眶。


    桑吉阿姆準備了豐盛的飯菜迎接自己的兒子迴家,也是為了招待我們。


    我卻覺得這個徽總是有點怪怪的,先不說他行為舉止都很僵硬,就連看向我們時也總是帶著一副戒備的樣子,隻有和桑吉阿姆在一起時,才會露出久違的笑容。


    桑吉阿姆在徽去端飯的時候告訴我們,徽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活潑開朗的人,可這次迴來總是畏畏縮縮的。


    她心裏也覺得很奇怪。


    我怕是因為我們在場讓徽感到不自在,索性就和柳君意出了外麵給他們母子二人留下單獨的相處時間。


    正當我們出了院子時,門口來了一位陌生人,看他穿著打扮應該是這裏的村民。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個水果籃子上,柳君意和他簡單說了兩句話得知是他是桑吉阿姆的鄰居,前來給她送些水果。


    看著他剛進了屋,不到幾分鍾後就又出來了,嘴裏還不停嘀咕著。


    “柳君意他在說什麽啊?”


    “他說今日的桑吉阿姆很奇怪,好像總是自己和自己說話。”


    我微微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屋子裏明明徽也在,為什麽會說桑吉阿姆是在自己和自己說話?”


    柳君意側過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屋子,輕聲說道:“因為隻有我們能夠看見徽。”


    我吃驚的說道:“什麽意思?”


    這時,屋子門口發出一陣響動,我順著柳君意的目光看過去,竟看到在太陽底下的徽沒有影子。


    迴來的徽不是人!


    我和柳君意默契的對視了一眼,此時正值烈日當空我卻覺得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怪不得那個徽行為舉止都如此的奇怪。


    想來當時那個僵硬震驚的表情也是發現了我們居然能看到他。


    我又問:“那桑吉阿姆為什麽也可以看到他的魂魄?”


    柳君意的眼底翻滾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他語氣很輕的說道:“對一個人思念太久的話是會看到他的靈魂的。”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此時的柳君意身上帶有一種濃濃的悲傷。


    但這種感覺下一秒就消失了,柳君意又恢複了往常的淡漠。


    我語氣失落的說道:“桑吉阿姆期盼了這麽久,等了這麽久,但他的兒子卻早已經去世了,迴來的隻是他的一縷魂。”


    柳君意摸了摸我的頭,“徽也非常思念他的母親,不然他不可能以魂魄之身千裏迢迢的迴到鄴潭,想來這一路也非常的艱辛。”


    柳君意說完我更難過了。


    我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道:“為什麽這個世上總有這麽多陰差陽錯,讓人遺憾的事情,難道這就是命嗎?”


    柳君意的手指微微劃動,隻見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氣轉眼間就陰雲密布。


    我竟發現逐漸變得半透明的徽此刻身形又開始凝實了起來。


    他向我們這邊看了看,表情中全然沒有了初見之時戒備的神情,他感激的看了我們一眼後扶著桑吉阿姆進了屋。


    柳君意垂眸看著我,似是洞穿了我內心的一切想法,接著帶著略有深意的語氣說道:“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這種事自古來難以周全,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當下。”


    他低沉的聲音,跟風一起傳進我的耳朵,我的心仿佛漏了一拍。


    看著遠處的母子二人溫馨的相處畫麵,我突然明白了當下的意義。


    是啊,至少此時的桑吉阿姆和徽很幸福,不是嗎?


    似是注意到我在看他,徽的視線和我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


    驀地,一股熟悉又悲傷的情緒像海邊拍打的巨浪驟然間將我裹挾。


    我和徽居然通靈了。


    腦海裏不斷閃過有關徽的記憶,像一台放映機不停地在我腦海裏播放。


    那些畫麵裏有著徽第一次滿懷憧憬踏出鄴潭的畫麵,和桑吉阿姆揮手告別的情景,前半段的記憶大多都是他和他母親朝夕相處的時光。


    接著畫麵一轉,城市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我看到徽手無足措的站在馬路中央,周圍全是刺耳的鳴笛聲,他很是慌張無助,直到被不遠處的交警狗血淋頭的大罵了一頓,他才抱著自己僅有的一點行李躲在了橋西的巷子中。


    他聽不懂別人說話,也無法和別人表達他的意思,於是他成了一個啞巴。


    心地善良的徽會幫環衛工人撿起地上的垃圾,會幫小女孩摘取掛在樹上的風箏,會給那些流浪狗分發自己的吃食,他是那麽善良純粹,他一直以為這樣就會被這個世界所接納。


    我看到徽後來到了一個工地,這裏管吃管住讓徽暫時解決了生存的問題,盡管天天要搬幾百袋幾十斤重的水泥,爬十幾層高的樓,但他都沒想過離開。


    他是如此想融入這個對於他來說是陌生的世界。


    可好景不長,工地的老板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徽被他騙到自己的辦公室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淩辱、侵犯。


    看著那些殘酷的畫麵我的心如墜冰窟,瘦小的徽趴在地上發出了像受傷的野獸一般的低嚎。


    那個老板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硬生生的拔掉了從小長在徽鼻子上的銀環,一瞬間徽的鼻子鮮血直湧,那可是和他的血肉早就融為一體的鼻環,我無法想象當時的徽該有多痛。


    徽的記憶裏一直迴蕩著那個老板醜惡的嘴臉,還有最後那句嘲諷的話:“你這個怪物從哪來就快迴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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