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衛本以為暗十是受傷了,還在半路被東衛追上,三言兩語寥寥解釋。


    暗十早就與他說了自己的過去,所以北衛比東衛更知道,暗十心裏的難過比內傷要痛苦太多。


    衝進臥房的當刻,他沒有在意有沒有旁人。


    將蜷縮成一團的暗十從床上撈了起來,像抱一團被子一樣摟進了懷裏。


    暗十沒有反應,沒有像之前一樣氣憤的推開再給他一腳。


    軟軟的任由擺布的模樣。


    讓旁邊默默守了好一會的暗十一都看的實在難受,悄摸摸溜了出去。


    跑到暗七跟前小聲嘟囔。


    “哥哥,十哥想娘了。”


    就在暗七頃刻緊張起來,生怕暗十一也因此觸景生情,會想念家裏人的時候,看見對方又好像體會不了似的小聲嘟囔。


    “我不想,我都沒見過。”


    當下暗七真是內心犯了難,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見過更可憐,還是沒見過更委屈。


    或許,沒見過也好,至少不會像暗十那樣忽然被困起來,被難過和愧意淹沒。


    北衛永遠記得,暗十別別扭扭朝自己誇讚過,說北有個好母親,帶著些許的羨慕。


    而真相讓他的小十比當初還要倍受了煎熬,卻無從發泄,無從去彌補已經流逝走的過去。


    他蹭著暗十犯涼的耳朵,用太輕太輕的音量勸慰著。


    “小十啊,這世上隻有當娘的人,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孩子。”


    “我娘當初頂著風言風語執意生下我,寧願被所有人唾棄,她是給了我來這世上看一遭的機會。”


    “她看了險惡和醜陋,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找尋到不一樣的善意。”


    “你現在,好好的,長成你娘想象中的個子,是你爹期盼中的模樣,不管在不在,都能看到。”


    “他們都會滿意。”


    暗十默默流著眼淚,聽耳邊有人跟他說,過去的一切都已經注定。


    好好的,讓爹娘都放心。


    淡淡的草葉味道隨著他的哽咽滲進鼻腔,將其中的酸意衝淡了些,許久他撐著濃重的鼻音說。


    “我好後悔。”


    “我娘沒有不要我。”


    她隻是想給我擇個溫飽,想為我找個平坦過活的路,是我自己太沒出息,還自以為是的一走了之。


    暗十的思緒又開始混沌,時而清晰時而恍惚。


    他聞的見北衛領口那淡淡的草葉味兒,又仿佛迴到了幼時,他爹帶著一群孩子在院裏端著功夫架勢。


    隻有年歲最小的暗十,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揪著腳邊的草葉。


    他原本以為成為一個暗衛是自己該有的去處。


    原以為,在不死不休的危險中一次次活下來,才是對自己成長的證明。


    到此刻,奔著的目標沒有了,隻剩了渾身無力。


    “既然遇到了故人,我們找機會再問問娘的墓在哪裏,好不好?”


    北衛想給暗十重新找個目標,哪怕是很近很近的一個,隻要他現在能盡快振作起來。


    果然靠在他肩上的臉頰動了動。


    暗十並未來得及問踏痕,他娘去世究竟是因病,還是因故。


    而踏痕又如何成為了如今的踏痕,成了六皇子的暗衛。


    他的眼神清明了些,輕聲迴應。


    “好。”


    蕭爭在門口偷偷看了看屋裏倆人,終於放心了些,讓人沏茶端給白先生,感覺十分不好意思。


    “神醫大叔,這麽早天都沒亮就將你驚動起來,辛苦您老人家。”


    白先生慈眉善目,每次說話平穩的音量都讓人感到非常踏實,他看了眼房門。


    “隻是被心事困擾,人的一生不會平穩無憂,有些溝壑要自己摔爬,有些急流要自己淌過。”


    “我隻開兩副藥,順順氣息便罷了,湯藥的味道隻會讓人更加愁苦。”


    而後薛不苦就將紙筆鋪好,看著師父落筆寫下了寥寥幾味藥,然後看向了自己。


    薛不苦這才想起來從身上攜帶的布包裏找出個藥瓶,交給師父,再由白先生遞到了蕭爭的眼前。


    “上次你發作毒性迴府後我取了你的指尖血,近日我琢磨出了一些辦法。”


    “這藥丸或許能消解體內毒性,即便不能解,也能將毒發時間延後。”


    蕭爭趕緊接過來鄭重道謝,能遇上白先生是他的福氣造化,正想張嘴拍一溜好聽話,邊上就竄過來了個暗十一。


    “暗九,我覺著……”


    “……東衛他弟弟好像脾氣也不好。”


    順著十一的視線看過去,蕭爭就出現了一種做夢的既視感。


    沒錯,就是做夢,那兄弟二人長得跟一個人似的。


    都穿一身黑簡直是粘貼複製版。


    唯一能讓人分辨出來兩人身份的,就是東衛那忐忐忑忑的表情,和他弟弟的麵無表情。


    甚至看著有些不大高興。


    西衛平時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但奇異的就是此時就明顯能讓人分辨出來他的情緒。


    畢竟之前西和暗八之間並不算愉快,東自己編個瞎話還說他弟弟喜歡暗八來著。


    這會兒,仨人都在場,即刻成了種當場對峙的別扭場麵。


    那倆人還都不善言談,東衛站在中間跟個受氣包似的,隻能先開口向他弟弟介紹。


    “……這是暗八。”


    西衛掃了眼他哥,連暗八看都沒看,垂眼就看向了東衛攥著暗八手腕的手,半個字都沒應聲。


    東衛被盯著手指不自覺動了動,卻沒打算撒手。


    畢竟要是撒手了,感覺好像自己理虧似的。


    這份感情是光明正大的,不是偷偷摸摸的。


    ……但是,在他弟弟那好像是個坎兒。


    生怕西衛的態度讓暗八不高興,東轉而又對暗八解釋。


    “……他不愛說話,性子有些沉悶。”


    蕭爭聽見暗八淡淡的應了聲,然後眼看著西衛本來落在倆人手上的視線瞬間抬了起來。


    盯著東衛那眼神好像是在質問。


    你在說誰沉悶?!


    東衛:……


    蕭爭:……噗。


    好像自己又穿了,穿進了家庭倫理大劇是怎麽肥事?


    欸東衛那情商本來就轉的不快,夾心餅幹似的擱中間勸這個一句,勸那個一句,誰也不搭話他自己就像在罰站。


    可憐巴巴的給蕭爭逗的差點當場笑出聲。


    沒想到是暗八先收迴了手,麵對著西衛那滿含敵意的目光,對嚇得不行的東衛小聲道。


    “他剛來不熟悉,你別把他晾在一旁。”


    “天亮了,我去灶房看看。”


    府裏人多了,或許是暗八想的周到,的確應當讓灶房多準備一些早膳,東衛是真想追著一塊去。


    可他弟弟還臉色不大好的在原地站著,他也就糾結著按照暗八說的。


    結果那種揪扯至極的臉色看在西衛的眼裏,就好似嫌棄一般,氣的連理也不想理他轉身走了。


    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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