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連四皇子自己都沒意識到,他來來迴迴前前後後思慮了那麽多的理由,理應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應該先觀望撒手不管。


    可四皇子的思緒卻控製不住的想起來蕭爭竄自己跟前的傻德行。


    又沒心計,又不聰明,還有點不堪大用。


    甚至會毫無芥蒂的喊自己 “表哥。”


    連兩錠金子都掛在心上摳摳搜搜的人,那種不長進的人他怎麽能再受得住嚴刑拷打。


    ……可是。


    他驀然又想起了自己看見楚憶蕭的第一眼,那瘦骨嶙峋遍體鱗傷的模樣,他不就是已經被傷害過了無數次嗎。


    初見隻有那麽稚嫩弱小的年紀,被拋棄在荒野就像是那些飄搖野草中最枯敗的一棵。


    被自己親生父親毫不留情的拋出去自生自滅,楚憶蕭還真是生來就倒黴。


    這種想法在四皇子的腦海中猛然刹停,他煩躁的揮散了思緒裏那些混亂的意識,受得住!


    他肯定受的住!


    自己怎麽會想著他會受不住?


    看來是自己腦子也有毛病了不成!


    幹脆就讓那麻煩東西給藍長憶那個刁鑽的性子惹急了,殺了算了!幹淨!省的往後再擔心!


    ……


    ……那種傻德行,除了討人嫌還是討人嫌,大概真的是留不住命。


    子衛默不作聲的看著主子無意識的歎了口氣,就反常的不再發怒了,平靜到顯出了些頹然。


    想著必然還是無法安心的,他順而轉開視線朝外頭遞了個眼神。


    無聲示意外麵的人去遠遠盯著二皇子府,寅衛的身影一閃而逝,之後再次恢複了平靜。


    被四皇子認為此時已經被打慘了的蕭爭此時毒性已經過去了大半,除了四肢還有些虛浮,身上已經有了常人該有的溫度。


    讓北衛提心吊膽了半天,最終二皇子還是沒開口把他給扔出去。


    反倒是默認了再端了茶水過去給那個傻子解渴。


    畢竟蕭爭也還中著毒,方才又不能說話,身上還沒力氣,他趴桌子上也不稀奇。


    但即便沒發火,東衛還是噤若寒蟬的知道殿下心情差的很。


    光看那冷冰冰盯著蕭爭的眼神就能看出來,恨不得現在就給他脖子擰下來。


    蕭爭老實的很,有了點力氣也不趴著了,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著北衛端水過來。


    跟個小孩兒似的等著喂,水送到了嘴邊……他就張嘴。


    咕咚咕咚的咽的可急,恨不得再咬住那杯子沿自己仰脖子灌。


    “你急什麽!又不是不給你喝!”


    “領子又濕了!”


    那一身濕漉漉的衣服還在身上貼著,蕭爭哪在意什麽濕不濕,他的嗓子都要渴冒煙了。


    拱著喝完了又看另一杯,那個望眼欲穿的勁頭倒真讓人看著有點可憐。


    已經勻了半晌氣的二皇子盯著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德行,就隻能歎口氣,罷了。


    看在他也隻是中毒,他也隻是口渴。


    鬆下心緒二皇子便轉開了視線不再看蕭爭,恰好注意到了擱置在廳門邊上的那兩把彎刀。


    多數時候暗衛身上都不會攜帶過於明顯的兵器,避免行事間會暴露自己的蹤跡,至多就是帶著暗器或者匕首短刃之類的。


    更有甚者也就是像太子府暗衛那般,有個擅長使用軟鞭的。


    而蕭爭不僅帶了兵刃在身上,還是雙刀。


    刀刃的彎曲弧度比鐮刀還要明顯,整個刀身連同刀柄都是漆黑如墨。


    即使在此時午後陽光正盛,越過門檻照射在那兩把刀上,都沒有顯出任何的反光,反而霧蒙蒙的並不顯眼。


    二皇子走神思慮那雙刀的詭異之處,立在一旁沒敢出聲的東衛十分有眼力見,見主子也望了過去,便趁勢將本來就好奇許久的刀給撿了起來。


    攥在手裏掂量了掂量,也猜不出是什麽個材質,並不沉。


    他手癢癢似的在刀背上摸索了兩下,順著那個彎曲的大弧度覺得十分流暢,真是新鮮至極。


    蕭爭喝完了水也看見東衛拿了刀,但他自認又不是個小氣的人。


    別人想看看就看看,看看又不會短少什麽,就沒出聲。


    東衛走到了主子近前才將自己想多看看的想法收了收,在二皇子臉色平靜的注視下殷勤的遞過去給對方看。


    但他托舉著雙刀好一會兒,手還伸在半空沒得到迴應,抬眼對上二皇子那毫無波瀾的眼神才突然意識了過來。


    收迴順手取了旁桌潔淨的棉布,開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在刀身上擦拭。


    擦的無比細致,從頭到尾邊邊角角都沒放過。


    一開始蕭爭沒什麽反應,畢竟自己的刀確實在城外沾了不少土,剛才也是扔在地上擱著。


    便以為東衛是在擦拭上頭沾染的灰,還覺得挺講究的。


    直到擦的時間實在太久,久到蕭爭瞪著大眼都看的有些發了愣。


    眼睜睜的看著東衛終於將自己的刀擦的窗明幾淨沒有一點浮灰,最後又反過來捏著刀身開始擦刀柄。


    實在莫名其妙無語至極,眉心都難懂到皺巴到了一塊。


    但東衛這麽細致的動作可不是白來的,至少將刀擦拭幹淨擱置到桌上時,一言不發的皇子終於是沒露出任何不滿的神色。


    探過指節去觸碰刀柄了。


    二皇子是沒意見了,蕭爭那可是意見大多了!


    心說老子的刀!


    老子的刀你看看就看看,什麽玩意就擦來擦去還嫌棄巴拉的沒完沒了??


    老子還沒說嫌你們手臭呢!


    那個氣性在二皇子的指尖猶猶豫豫的即將碰到刀柄上時,繃不住從牙縫裏擠出了他進府之後的第一句話。


    “你幹嘛呢?我刀又沒沾上屎!”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一句話讓剛把茶盞端走的北衛那個永遠笑盈盈眼神裏……成功頭次顯現了驚嚇。


    伴隨著東衛繃不住噗嗤笑出來半聲又戛然而止,二皇子深蹙著眉與對麵沒規矩的傻暗衛對視,眼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


    嫌棄。


    低下視線看向那把擦的幹幹淨淨的彎刀,還差分毫就能碰觸到的指尖緩緩縮了迴去。


    半點沒有了想看看的想法。


    連人帶刀。


    都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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