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雁自然早已經感覺到了內力波動,她知道自己與那婦人的交談,說不定早就落入了五皇子府內哪個暗衛耳中。


    雖然她自己也是個暗衛,對周圍會有人看守也早已有猜測和準備。


    但糊裏糊塗就要被人給亂點鴛鴦,還連往後生多少孩子都計劃好了。


    或許暗衛冷心冷血,或許並不會在意這婦人閑談,但她麵上總歸還是有點難掩窘迫。


    心情也有那麽點仿佛被嘲笑了的感受。


    暗十二哪是個冷心冷血的性子,更沒有暗七那股子正經嚴肅勁兒。


    不然暗七都在這東院外頭守了好幾日,也從來沒想過要做出偷聽婦人閑聊的行徑。


    這完全就是因暗七從幼時就保守熏陶,骨子裏有著書香世家的儒雅作風,下意識總會顯得彬彬有禮。


    暗七本想先找蕭爭說說話,而後再迴住處尋暗十一。


    這幾日他與十一夜以繼日的就守在這樹梢枝頭。


    既不能頻繁的交談也不能經常走神,所以暗七也隻能偶爾盯著暗十一看上一瞬。


    也隻能忍下要將那精神緊繃,與他相比都毫不鬆懈的小孩兒抱一抱的衝動。


    倆人就這樣一人一邊,沒有多少接觸的熬了好幾日。


    這會兒有暗十二替換,暗七想盡快迴到住處,把才得了丁點解放的人攬到臂彎裏,溫溫久違的懷抱。


    腳步匆匆還沒行出去多遠,暗七沒有繞過去主院,反而與隨著暗十二後頭也朝這邊走的蕭爭遇到了正當麵。


    蕭爭依舊穿著與暗七一般無二的墨色武服,打眼一看兩人身形相差的並不太多。


    若不是暗七因著常年的戒備養成了堅實的肩背氣勢,從身後看還真不能立即分辨出身份。


    不過蕭爭雖然也是暗衛裝扮,臉上卻並沒有遮著麵具。


    見到暗七,瑩白如玉的清秀眉目上帶上了溫暖的笑意,略顯活泛勁兒的喊了一聲。


    “哥,你守了好幾日迴去歇歇精神,有十二在不會有岔子,我也會看顧。”


    聽蕭爭這麽說,暗七到嘴邊關於細作的憂心全沒了,什麽都叫蕭爭搶著說了出來,他無言了陣也隻能無奈的跟著牽了牽唇角。


    “早年都是這麽過來的,盯個半月二十日的也都是平常,怎得如今在你眼裏就受不得了似的。”


    提起過去,蕭爭當然就更顯得受不得。


    暗七作為暗衛統領,自來他自己就總把責任攬的重一些,無論什麽任務全部都將重頭往自己肩上扛。


    受最多的累,受最多的傷。


    無論嚴寒酷暑,這種枯燥無味將自己當成個木樁,許多時日都一動不動的事。


    是暗七總有意為幾個弟兄分擔了無數次。


    想到這些蕭爭心裏就心疼至極,他七哥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幾年前在他們初來乍到時,也不過是個剛及雙十的少年。


    他又是如今最初幾個跟在藍慕瑾身邊的暗衛中,唯一活到現在的人。


    蕭爭想不透徹也無法去深想,暗七是如何從十多歲就頂著繁重的壓力和危險,成了如今這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心事被通透的暗七準確捕捉到。


    立即就猜到是他在多想了。


    當下伸手攥了攥蕭爭的手腕,用蕭爭熟悉的溫和語氣輕輕勸慰。


    “我們都是一家人。”


    聽暗七說這話蕭爭就笑出了聲,心裏的揪扯也鬆快了些,心覺確實。


    成了暗衛失去一切或許是他們的不幸,但能遇到彼此,無數個日日夜夜相處相伴,互為各自的遮擋和依靠。


    慢慢將沒有血緣的人變成了今日真正的弟兄。


    也是此生最大的幸運了。


    在暗七轉身離開前,蕭爭又伸手喚住了暗七,從腰封裏掏出了準備好的兩個小藥瓶。


    這一晃神他都差點忘了這事。


    “哥這兩瓶藥你跟十一隨身攜帶,千萬別忘在屋裏。”


    前幾日蕭爭去白先生處求防蟲的藥方時,白先生講完那些藥物作用就給了他一包藥丸。


    說是研究了二皇子府那日送過來的粉末,便大致琢磨著熬了一些湯藥,最後製成了方便攜帶的小藥丸。


    這藥粒子不能提前服下,也沒有什麽別的作用和妨害。


    隻是想著若是哪裏真再遇上意外,將藥帶在身上臨時服下,雖然並不知道到時候究竟能不能有用處,但至少還是有幾分減緩脫力的效用。


    原本的紙包容易被汗浸濕,所以蕭爭第二日就特地尋了幾個小瓶子。


    將那些藥丸分著裝在了小瓶子裏,剛才他已經將其中一份給了暗十二。


    這會兒也恰好讓暗七也拿著。


    能提前規避風險自然是好的,暗七將藥瓶接下,臉上的笑意更顯。


    有了那麽點欣慰似的。


    好像就是,自己的弟弟心性越來越成熟,終於成了個能獨當一麵的大人。


    蕭爭現在也不單單是在小事上細致,更是在這幾日間隨著自己想法思慮了無數次。


    與暗七分開便抬步朝著一直都沒踏足的東院方向而去。


    行至院門口時隨性朝著院外的樹梢上瞥了一眼,也沒跟盯著他笑的邪裏邪氣的暗十二打招唿。


    步伐平緩,不疾不徐的朝著偏裏院中央那間客房去了。


    房間裏紫雁已經大致恢複了心情平靜,雖然方才感到有些難堪,不過她到底是個見過無數風浪的暗衛。


    就太子後院的女人各種各樣,多不勝數的姑娘都認為能為男人誕下子嗣是天大的事。


    所以那婆子對自己說那些話,也不過是熱心隨口嘮叨而已,算不得什麽。


    才剛緩和下自己的心態,紫雁就看向了自己手背,那道本來能顯出明顯溝壑的疤痕已經變得淺淡。


    如同新生一般泛著淡淡的粉色,看起來真的很有治愈的可能。


    她下意識取過那個翠綠色的藥瓶,攥在手裏心事重重,眼眸裏是掩飾不住的惆悵。


    太想將身上的疤痕去掉了,她真的太想了。


    那些對於女子來說醜陋不堪的疤痕,也猶如是鞭打在她心頭的記號,如若此生不能除去。


    就是永遠也解不開的心結。


    連她自己都嫌棄,更別說太子殿下。


    可她擰開藥瓶便看見裏麵已經寥寥無幾的膏體,餘下這些就連將她耳際和手背上的痕跡都無法祛除完全。


    她實在舍不得再用了。


    房門突然被輕輕敲響,即使輕微的動靜都將紫雁嚇了一跳,手裏的藥瓶脫手就掉落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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