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乎乎的小丫頭這兩聲“哥哥”又脆又甜,沒有半點生疏膽怯。


    混淆著小孩兒明媚單純的笑臉,迅速化成記憶中揮散成粉末的白霧,一點一點一丁點。


    滲進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卿歡抱著兔子坐在屋門口,其實院裏是有個下人看著的,但因為五皇子府內並沒有年輕丫鬟,隻有一水兒的侍衛小廝。


    所以她今日睡醒後,頭發是自己攏起來的。


    小姑娘經常跟著一群漢子風餐露宿,已經習慣了自己穿衣,也會自己綁頭發。


    但是她年歲還小,抬著胳膊總是顯得有些笨拙,每次都紮的亂亂騰騰也不太好看。


    過去總是爺爺給她梳,就紮這樣兩個團啾啾。跑跑跳跳不會容易散。


    後來爺爺不在了,是大川叔叔幫她梳,直到現在進了五皇子府,她就自己胡亂攏了攏。


    “卿歡,來。”


    蕭爭一開口,小孩把沉甸甸的大兔子放下,一蹦一顛的朝著院外跑,活潑歡喜的撲在蕭爭身邊咯咯樂。


    “九哥哥,你有空來看我啦!”


    “我早醒了等你呢!”


    叫恍神的暗十二略有心事的望著她鬧騰,最後視線就落在了那丟了兩縷頭發沒綁好的發髻上。


    晚晴比他小六歲,像小姑娘這麽大的時候十二已經是個小少年了。


    沒有親娘照顧,又不放心將妹妹放到繼母身邊看顧,繼母覺得兄妹倆心思深,根本都沒派個丫鬟婆子來照顧。


    好在因著怕落個難聽的名聲,才沒短少他們的吃穿,也沒太過分的苛刻用度。


    年幼的遠之,連拉帶扯,繃著渾身解數辛辛苦苦才將妹妹帶大。


    他教會了她穿衣,教會了她寫字。


    也自小就會給她紮頭發。


    從手忙腳亂笨手笨腳,逐漸養成了每日的習慣,再到晚晴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再不用他伸手了。


    那是十七年。


    可他生怕晚晴以後不再需要自己,還是習慣性去碰她頭發,碰到已經梳理平整發發絲,才想起妹妹已經是大姑娘了。


    次次被發現,他都故意搗亂將頭發給她抻散了,晚晴氣的噘嘴發悶。


    “哪有你這樣的哥哥!”


    想著想著眼前就蹭過來個亂騰騰的小腦袋,仰著下巴頦彎著眼角朝他看。


    “你是幾哥哥呀?”


    伴著一聲溫柔的淺笑,修長的指節落在了卿歡的頭頂,細心的幫她歸攏蓬亂的發絲。


    在蕭爭目瞪口呆訝然的注視下,手法十分嫻熟的幫小孩兒重新紮好了頭發。


    亂亂騰騰變得平整又好看,顯得小姑娘更討喜了幾分,暗十二這才彎了彎眼角,輕輕的聲量傳出。


    “我是十二。”


    卿歡乖乖巧巧的等著暗十二幫她仔細將頭發捆好,仰起頭笑出一口還沒更換的小乳牙。


    樂的臉頰邊出現了小小的小窩窩,甜甜的喚了一聲。


    “十二哥哥!”


    軟乎乎的小手順勢就拉上了他的大手,興高采烈的唿喊著。


    “十二哥哥也會紮頭發,卿歡喜歡你!”


    西院的熱鬧持續了有一會兒,暗十二沒有久留,猜測著在早朝即將散去之前,又匆匆離了府奔著皇宮方向去了。


    因著召見附屬國公主開啟的早朝,在臨近午時之前才遲遲散去。


    皇宮外頭的人無從猜測帝王是與朝臣商議了什麽要事,但今日立在議政大殿的每個人心裏都無比清楚。


    也無人敢在宮內談論個隻言片語。


    隻等帝王最後麵色沉沉,猜不出情緒的說了聲“散朝。”


    過於寡淡的聲量猶如投入湖泊表層的一顆鵝卵石,讓滿朝文武揪扯紛雜的心緒有了片刻的鬆緩。


    左看右望最後接連作鳥獸散,零零散散的疾步先後朝著宮門趕。


    自大殿高階朝下望,三五成群稀稀疏疏。渺小到好似遷徙的蟻群。


    二皇子向來習慣避開擁擠,次次都是留到最後才離去。


    若有所思的望著眼下廣闊的官員離去,他緩步邁下了大殿外第一級石階,待身側再次晃過墨青色身影。


    才狀似無意的朝兩步距離外的藍慕瑾看去,古井無波的臉上好似也出現了些許的波瀾,動了動唇角發出並不大的聲量。


    “你早想好,今日要此般詆毀名聲?”


    已經落步第二級石階的五皇子即刻頓住了腳步,微風吹動溫度寒涼的蟒袍衣擺,末端拂過墨色蜀錦鞋尖。


    藍慕瑾側迴眸看向二皇子沒什麽情緒的眼神,又淡淡瞟了眼不遠處隨之其後的太子。


    隨即牽起了個溫和謙遜,卻冷漠的笑容,說出口的言語明顯疏離。


    “二皇兄想多了,臣弟確實就是此般沒出息。”


    說完抬步平穩落下第三級石階,不疾不徐也無所畏懼的朝著散至宮門的人群走去。


    佇立在石階高處的二皇子默然察覺,連頭也沒迴,緊接著離去了。


    比起天亮前朝著皇宮整齊的匯聚,散朝的官員各自迴府時都顯得緩慢了許多,每個人都放慢了速度。


    仿佛是想觀望今日在朝堂中發生的一切,會不會轉瞬間就在城內擴散。


    五皇子有龍陽之好的消息,定然在一日之內就會散布迅速,人盡皆知。


    流言總是不乏渲染,能在不知不覺中滲透至大街小巷,連前頭趕車的車夫都仿似感覺到了今日城中氣氛不同尋常。


    不經意間,總是有一道道或是好奇或是驚異的視線探求過來。


    好像隔著厚厚的馬車篷布車簾,也能看見裏頭今日謠言的正主。


    但對此,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五皇子依舊冷漠涼薄。


    沒有在或深或淺的緊盯下有絲毫的不悅和怒意。


    那金尊玉貴的墨青蟒袍,就像是從裏到外都透著冰寒,叫人不敢堂而皇之的直視。


    馬車停穩在五皇子府,藍慕瑾立在府外。


    泱朝聲望與才幹都處於最高處的五皇子,無畏什麽流言什麽蜚語。


    今日踏出宮門再邁進府門,好似久久壓著萬斤的繁重不知覺間卸下了許多。


    使得他肩膀更加寬闊,脊背更加挺拔。


    邁步跨過府門石階,步入前院的腳步顯出了無比的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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