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莫名有點亂套。


    暗八伸手去薅暗十手裏的護腕,生怕他真拖著重傷跑出去練功。


    暗十躲了兩步,嘴裏喊著。


    “該活幾天活幾天!哪就那麽惜命呢!”


    不是這哪是惜命,這是無差別浪費血行嗎!


    暗七被嗆的咳嗽了好一陣,紅著眼眶看倆人拉拉扯扯要吵一架似的,一時想說話都說不出來。


    何況麵前還有個眼巴巴滿臉擔憂的暗十一湊了過來,慌裏慌張嘴裏叨叨著。


    “你怎麽了哥哥?”


    “喝口水吧哥哥!”


    “哥……”


    他忽然感覺一陣的頭暈目眩,腦子裏都亂套至極。


    一言不發的深吸了口氣,閉著眼不停用手指掐著眉心。


    轉眼就將眉心給掐紅了。


    暗十一可更急了,一把給他手薅了下來,迫使暗七沒辦法再閉目緩神。


    隻能滿臉的無可奈何。


    眼看著暗十氣衝衝的走出了屋門,暗八隨之也緊跟了出去,屋裏再次又剩下了倆人。


    耳邊那一聲聲哥哥讓暗七覺得渾身都不太得勁,但他又說不上來是哪不得勁。


    反正那麽別扭,不自在。


    轉眸看向暗十一那雙單純真摯的眼睛,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個小孩。


    至少暗七將他從宮裏帶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個哭哭啼啼的小孩。


    他叫自己哥哥好像也沒什麽錯。


    但他們都是暗衛。


    主子給了名字,幾年來一直都是以名字稱唿。


    冷不丁從名字變成了哥哥……難道是不習慣,所以別扭?


    他想了陣,好似終於找到了哪裏別扭,抬眼頂著對麵那讓人如坐針氈的眼神,欲言又止。


    最後不大確定的朝暗十一詢問。


    “十一,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哥哥改成,哥。”


    暗十一又有點懵了,瞪著眼反應了會兒,一時沒出聲。


    哥?


    哥哥?


    好像意思都一樣,也沒多大區別吧。


    可是暗九說了要叫哥哥。


    暗九說的肯定有道理。


    暗九每次說的都有道理。


    暗十一眨巴了下眼,神色糾結的沉默了一會兒,又怕暗七生氣。


    最後還是有點不樂意的試探性反問。


    “我不能跟你叫哥哥嗎?”


    他的眼神裏帶著一點期盼,又有著已經開始失望的勁頭,好似已經不需要迴答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隻是還想再確認一遍。


    這讓暗七覺得,或許是自己要求太多了。


    也隻不過是個稱唿而已,幹什麽要想這麽多去為難他。


    但暗七還是覺得十分別扭,抿了抿唇半晌沒敢再搭話,反而突然轉開話題問了句。


    “暗十二呢?”


    這下又輪到暗十一茫然了。


    暗十二?


    他剛才滿腦子都是暗七不願意搭理自己,然後飛奔著去了主院尋暗九,他不知道暗十二在哪。


    好似隻有從主院外被暗七半提著帶走時,聽到過暗十二說話。


    之後就沒找著他了。


    暗十二此時也在屋頂,但他並沒在暗衛居所附近。


    也離開了主院外。


    而是就在書房一牆之隔的藏書閣頂上。


    整個皇子府,屬藏書閣的瓦頂最高,如若主子沒在,藏書閣也不會有別人。


    安靜的地方才適合卸下麵具。


    他就屈膝坐在閣頂後沿最靠近府外的地方,背對著府裏。


    朝著某一個方向安靜遠遠眺望著。


    並未覆著麵具的麵容也隻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眼底卻憑空已經有了些幾近老成的滄桑。


    他目光放空的看了很久。


    那是他曾長大的地方。


    或許是讓他受了無數苦難的地方,但也是留下他所有喜怒哀樂的地方。


    那裏有他記恨的人,也有他久久不能放下的念想。


    他所有的迴憶都鎖在那兒了,帶他來這世上的人,和他親手帶到這個世上的人。


    都已經消逝其中了。


    他將眼底的憂傷再次掩蓋在了眼睫之下,就像平時那樣。


    將真正的情緒都悉數替換成了玩世不恭。


    “從今往後,我不再姓常了。”


    隻是暗十二。


    他或許隻是在告訴自己這句話,或許隻是在心底告訴自己。


    早就該將放下的放下。


    總也放不下,就總也撇不開。


    自己將永遠都不會成為一個不被身份桎梏的人。


    垂落的眼睫之下,他眸色平靜。


    看著手中攥著的惡鬼麵具,麵具獠牙恐怖滲人。


    但也隻不過是為了將自己真容護住的外殼而已。


    這世上的美醜善惡,又有誰能分的清呢?


    隻不過是個摸爬在厄運與喜怒哀樂中的少年人,他略顯孤寂的身影獨自躲在別人看不到的高處。


    衣衫隨著拂過來的微風擺動著。


    等待著夕陽西下,落日黃昏。


    五皇子府顯得一片祥和,太子府外也被鐵騎軍嚴加看守,除了日常采買並無功夫傍身的小廝。


    任何人不準出府。


    這個懲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畢竟是在皇城之內產生了衝突,大多數朝臣都認為陛下或許此次會重罰五皇子,收迴一些權利或者轄地。


    但卻隻是拘府半月。


    可拘府半月並不是無足輕重。


    半月不得進出,足夠使得自己變成被動,許多事都會脫離掌控。


    至少,二皇子和三皇子還是自由的,必然就會有動作。


    必然就會從中作梗,將五皇子府和太子府其中的勢力瓦解。


    罰跪的人放走了,皇帝依然再次迴到了天璣殿。


    殿裏依然還是有個黑衣武將隨時聽命。


    “陛下,二殿下和三殿下那邊,是否還需要小懲大誡。”


    手執狼毫的皇帝挽著袖子,行雲流水的在鋪好的紙張上書寫了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靜”。


    將毛筆擱置在架子上,才毫無所謂的迴應。


    “不必了,他們那點小聰明,朕還不放在眼裏。”


    桌麵上的墨跡隨著敞開的窗吹拂進來的風漸漸幹涸,立在一旁候命的夙夜得心應手的將紙張抻離,後將移開的鎮尺重新放迴原位壓好嶄新的紙張。


    默默退開桌邊兩步外,規規矩矩的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詢問。


    “陛下,此時城內傳言您對五殿下過於偏向,是否……幹預流言。”


    此時的天子已經不想再繼續書寫,抬眸看向夙夜提在手中還未卷起的字帖。


    “朕本來就偏頗,就讓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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