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殿外的管家見那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轉身又想離去。


    頓時出聲打斷。


    “我去請,不遠我去請就行了!”


    而後健步如飛順著連廊十分迅速麻利。


    府醫隻反應了一瞬,立刻將手裏攥著的藥箱放下,戰戰兢兢的上前詢問。


    “殿下……是……”


    他轉頭看見床榻上有個血淋淋的人,差點咬到自己舌頭,快速查看了一陣麻利改口請命。


    “殿下,創口有的已經幹涸,必須立刻將衣衫脫下,不然粘到一處便更不好剝離。”


    “我先……先把脈看看有無內傷……”


    見藍慕瑾無意識般朝後退了幾分,府醫隻好瑟縮矮著身子靠近床畔。


    小心翼翼的將床上人的手腕執起,涼的好像沒有生氣。


    脈搏有些微弱,他強定了幾分心神才探的清晰。


    半晌,府醫轉頭朝著皇子輕聲迴稟。


    “殿下,並無明顯內傷。”


    但他有些猶豫,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可是脈搏實在微弱。


    除了大致可以確定髒腑沒有明顯受損,除了失血過多之外,那可能是因為傷痕過多沒有及時處理。


    別的也實在探不出來。


    或許是身上被浸了冷水,更顯虛弱吧。


    府醫這樣想著,伸手想將濕漉漉已經襤褸的黑衫褪下,至少要先處理還在滲血的創口。


    他本以為至少能盡快將與血液混雜的衣料揭下,卻不想除了眼見的那些黏膩血跡下,還混雜著一些已經幹涸的傷痕。


    看起來至少已經隔了一夜,血跡已經發黑凝固,導致身上的傷口與衣衫已經黏連。


    有些不好分離。


    他輕輕撕扯之下,混雜著鮮血與幹涸血塊難以抻動,隻稍微一用力,就好似在抻扯皮肉般,血沫都染在他手指上。


    大概是他剝離衣料牽扯傷口令昏迷的人有了痛感,蕭爭垂著的眉睫幾不可查的皺了下。


    微微掀開眼皮好似醒了。


    但他的目光隻無意識一樣隻疲憊的盯著一個方向,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反應。


    “停手!”


    藍慕瑾盯著府醫那哆哆嗦嗦的動作,直接喝止,顫著嘴唇一時沒有說出別的言語。


    隻略微慌亂的將府醫抻扯的動作攔住。


    “別動了,別動了。”


    他最怕疼了。


    藍慕瑾的指尖顫抖又無力,好似沒有分毫力道般探向衣料與傷口邊緣的空隙。


    小心翼翼,動作緩慢的試著慢慢剝離。


    可昨夜的傷痕已經被夜風吹的幹涸,就那麽附著在蕭爭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皮膚上。


    藍慕瑾都感受到。


    他好疼。


    可在藍慕瑾滿是酸意的視線裏,那個受一點傷都會委屈萬分,大喊大叫到處躲藏的人。


    他沒有發出半聲動靜。


    此時隻默然的半睜著眼,目光無神好似並未清醒過來。


    “阿爭。”


    藍慕瑾試著喚他,卻又怕真的將他叫醒,那他一定會更疼。


    在他眼眶通紅的注視下,蕭爭意識恍惚萬分疲憊。


    他默默看著對麵人幾近難忍的情緒,看著他身上熟悉又陌生,被染成血紅的雲白蟒袍。


    看著藍慕瑾又用那種無限隱忍的瞳色看自己,其中更多了些許硬壓的淚意。


    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護腕輕輕拆解,過分仔細的去查看手腕上有沒有傷痕。


    蕭爭仿似終於看懂了。


    他曾認為月白蟒袍上的龍紋高高在上。


    可望,而不可及。


    是自己一個異世之人難以跨越的身份鴻溝,是隔著真心與假意之間難以捉摸的恐懼失望。


    可誰的命運又不多舛,誰的內心又不孤寂。


    蕭爭感受不到身上傷痕的疼痛,已經變得冰涼麻木。


    眼前人卻怕他疼,比皮肉疼痛的是心房上的鞭撻,藍慕瑾真的生怕,生怕蕭爭往後都不會再像往日一般無憂無慮。


    他一定受傷了。


    那澄澈靈動的眼眸,隻剩了一片沉寂。


    五皇子抖動的指尖半晌都沒有掀動衣料分毫,隻憑空出了一層薄汗,隻覺得心頭揪扯難以唿吸。


    “殿下,讓老夫來吧。”


    思緒太過恍惚,藍慕瑾竟然沒察覺白先生已經立在自己眼前。


    須發半白的老者已經大致察看一番,十分有禮的朝著殿外詢問。


    “可否準備兩盆清水。”


    立在外殿腳步來迴躊躇的管家立時吩咐 “去!快去備水!多端幾盆過來要快!”


    管家也有些慌亂似的,隨著朝殿外走出去了幾步,見幾個下人飛快的跑遠,反應過來才又返迴了外殿立在了角落等待吩咐。


    他瞧著床榻上一身傷痕的人。


    好像是那個性子開朗,常神出鬼沒突然蹦出來,一直喊他管家大叔的小子。


    他的心都跟著一起揪扯起來了,怎麽就受了一身傷迴來,這可怎麽是好。


    可別落下了什麽毛病。


    下人動作麻利的端來了水,腳步飛快的將盆中的水都灑出去不少。


    好在是好幾個下人每人端著個盆,湊一湊夠用。


    藍慕瑾六神無主的給白先生讓了位置。


    看著老者不慌不忙的將棉布在水中浸濕,攥著半擰幹水分的棉布覆蓋在了幹涸的傷口處。


    似乎是溫捂了陣,才將棉布移開。


    衣衫料子被水分浸的更濕,似乎傷口也隨之緩下了幾分緊繃。


    粘黏的衣料被他輕輕一扯,還算輕易的揭了下來。


    而後又用另一塊幹淨的濕布將裸露出來的傷口清洗擦拭了一遍。


    藍慕瑾一言不發的看著這一切,雖然緩慢,但白先生的手很穩。


    沒有顯出絲毫的急躁慌亂。


    這讓他緊張的心緒才鬆下了幾分,白先生岐黃高深,沒事,沒事。


    光是擦拭處理蕭爭胸腹的傷口,就耗費了將近半個時辰。


    將一切安排妥當,將濕漉漉髒汙的暗衛服與裏衣完全扔棄,墊上了柔軟幹淨的棉墊。


    而後老者才執起蕭爭冰涼的手腕,垂下眉目開始把脈。


    他把脈的時間似乎比府醫還要久一些。


    默默在一旁看了許久的府醫早就聽說府裏請來了位姓白的隱士醫者。


    此刻正以一個虛心受教的神色認真的觀望著。


    果不其然是高人,手法嫻熟沒有任何忙亂,仿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白先生麵上並無什麽沉重之色,這讓寢殿內外的人微微鬆下了口氣。


    “外傷沒什麽大礙,雖然看著駭人,過些時日便也能恢複。”


    一直佇立在窗邊的暗十一聽了,緊攥著的指節才鬆懈下去。


    他膽戰心驚了許久,生怕暗九會有什麽不好。


    他都答應了暗七的,會保護暗九。


    可是暗九轉眼間就被人帶走了,九死一生才又迴了府。


    就在藍慕瑾緊繃的肩背線條也才有了些許和緩的時候,老者沉吟了片刻接著開了口。


    “老朽開些藥,先養外傷。”


    藍慕瑾眉梢微微抖了抖,沉沉開口詢問。


    “先養外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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