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沒來得及張嘴認錯請罪,對麵坐著的皇子就起了身。


    抬步朝著門外走去,什麽話也沒說。


    蕭爭整個都懵了,哎哎哎哎哎怎麽走了!


    都沒搭理我就走了!


    不是我是走是留我咋整,從頭到尾不鳥我一句,我很尷尬的啊啊啊啊~


    他也隻愣了一瞬,就緊隨著藍慕瑾離去的腳步跟了上去。


    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藍慕瑾是故意將蕭爭留在了書房,卻沒想到他緊隨跟了過來。


    像個尾巴一樣,黏在後頭連一點距離都不拉開,腳步淩亂的生怕自己跟丟了似的。


    猝然轉身,還差點撞上。


    蕭爭被眼前鎏金蛟龍的勾爪嚇得一激靈,趕緊朝後又退了兩步。


    藍慕瑾蹙眉盯著他,反問道 “你跟著本殿做什麽?”


    蕭爭:…………不是,不是要過來挨打嗎?


    “……我?”


    又是那種有點犯傻的德行。


    藍慕瑾此時看著他這種百思不得其解的狀態,卻更覺得心裏難以紓解。


    “本殿去沐浴,你別跟著。”


    蕭爭“……哦。”


    眼看著靛藍色身影消失在了拱門外,此時天色也有點見黑了。


    蕭爭心想,那可能,可能是藍慕瑾太愛幹淨,從宮裏迴來要先洗個澡才能揍人。


    他在原地立了一會兒,左右看了看,默默坐在了書房連廊外的石階一角。


    ……那我先等會兒。


    暗七都說了,要認錯,先主動請求廢去武功。


    ……


    念及此,蕭爭的心情難以抑製的低落下去,好不容易才會飛。


    ……才幾天,這就要飛不成了。


    天色很快變暗,傍晚僅有的微光緩緩消散,替代上了無邊無垠的墨色天際。


    今日仿似天氣都不太好。


    連星星都隻有寥寥幾顆,閃爍散發著模糊不耀眼的光亮。


    蕭爭此時就像是其中跌落塵埃裏的一顆。


    在院落外燈盞和屋內光線都照射不到的陰暗處。


    抱著雙膝獨自等待著,通身黑衣幾乎也融入了夜幕。


    唯有一雙仰望夜空的眼睛還有些許寂寥的亮光。


    ……隻不過想吃飽躺平,也有點難。


    他等了許久,久到屁股都有點坐麻了。


    也不知道狗主子洗澡要洗多久,什麽時候才能想的起迴來,聽老子誠心誠意的認錯啊。


    藍慕瑾並未離開。


    他此刻就立在與書房隻隔一道圍牆的藏書閣瓦頂上。


    透過黑暗裏搖曳的樹杈枝葉,默然未動。


    盯著那個坐在書房門口,沒有離開也沒有亂跑的人。


    書房的門還敞開著,那份真真正正將要施行的案宗就靜靜擱置在桌上。


    整個書房院子,都沒有任何一個看守的人。


    隻要暗九一轉身,隻要他朝房門裏邁出兩三步。


    就能堂而皇之的瞥見紙張上的內容。


    隻要他轉身進去看上一眼,那他就可以將真正的消息遞送給太子府。


    從而將自己的計劃打亂,真正坐實了自己偷工減料草芥人命的罪名。


    那塊人人緊盯的轄地,也就會從自己手裏失之交臂。


    自然而然的成了別人嘴裏的東西。


    可他隻是老老實實坐在書房門外,甚至都沒有迴頭朝門裏看上一眼。


    都過了那麽久,也沒有顯現出多少的焦躁與不耐。


    難道這也是他的假裝?


    或許平日裏行事果決的五皇子,在今夜察覺不到自己的優柔寡斷和心軟。


    即使他察覺了,他也巍然不動的仿似要將這種遠望耗到最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


    或許隻是在等暗九真正的耐心耗盡?


    等他終於轉身,做出了自己不想看見的結果?


    默立在黑夜中的人心緒難平。


    直至蜷縮蹲在石階角落的那個人焦躁的拍打自己臉頰,好似是在拍蚊子。


    而後伸出雙手開始不斷圍繞著自己拍打。


    一巴掌一巴掌的及其響亮。


    五皇子終於壓製不住心頭堵的那口氣,從樓頂落下。


    抬步朝著書房院子走去。


    立在院落門口的那刻,蕭爭擰著眉心不斷轟蚊子的動作才堪堪停住。


    眼裏帶著的煩躁神色消散一空。


    朝著門口人影望過去時出現了短暫的欣喜。


    哎?迴來了?


    轉瞬間又消散一空,隻剩了心慌。


    蕭爭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盼著藍慕瑾迴來,還是不盼著他迴來。


    他迴來了,那是不是自己就該被廢了?


    是不是就該叮咣叮咣的不停的挨揍了?


    他那種揪扯又委屈的神色實在太過真實,讓藍慕瑾都不自覺朝著對麵走出了幾步。


    立在院落正中朝著蕭爭平聲開口。


    “本殿不在書房,為何不用內力驅趕蚊蟲。”


    蕭爭懵了好幾秒,好似壓根都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反應過來脫口就是一嗓門。


    “內力能轟蚊子?!”


    我的麻鴨!內力居然能轟蚊子!!!


    他震驚非常,眼眶都瞪大了一圈。


    怎麽轟?一掌一掌的轟???


    老子這幾天挨那麽多包,是不是白挨了???


    劈啪劈啪的把手心都打麻了!


    不是?


    怎麽沒人告訴我這事?


    他撓著耳朵上被叮出來的包整個人都不忿極了,這賴不著別人。


    ……別人也不知道老子一個現代人根本不懂。


    藍慕瑾就那麽看著他表情無限轉換了好幾次。


    一會兒疑惑震驚,一會兒苦大仇深,一會兒又跟剛丟了銀子的表情一樣。


    最後,緩緩頹然,眼裏的亮光也暗淡的沒了影。


    而後才從台階上慢慢站了起來,好像還有點因為時間長腿麻了。


    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了過來。


    撇了下嘴角小聲說了句。


    “……你廢了我武功吧。”


    藍慕瑾眸色幽深的看著他,看他十分委屈不舍的,難受萬分的,垂頭默默在自己麵前立著,訝然反問。


    “你想讓我廢了你武功?”


    他居然主動讓自己廢了武功?


    不管暗九是不是四皇子派過來的細作,廢掉武功,那他都隻剩了一種下場。


    要麽就變成一個毫無用處的廢人。


    要麽就會因為毫無用處被四皇子舍棄,派人直接殺了。


    蕭爭思緒裏此時有了巨大的猶豫,他真的不想被廢了功夫。


    ……但還是命重要吧。


    “我不想……但廢了武功,是不是你就能不殺我了?”


    他不自覺都帶上了顫音,比起功夫,真的是命更重要啊~~~~


    他還在為自己這身功夫默哀難受的時候,眼前突然身影欺近。


    他下意識後退,卻被攥住肩膀截停了退路。


    蕭爭眼前就是藍慕瑾漆黑深沉的瞳孔,看著他一字一頓的問。


    “你是在表衷心?”


    蕭爭此時才感覺一股子巨大涼意竄過神經,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我見了四皇子的人!!


    霎時有一種廢了武功我命也休矣的錯覺,眼神閃爍音量細弱蚊蠅。


    “我我我從來沒有不衷心……我從始至終都都都隻想過跟著你,從來沒考慮過當叛徒……”


    “ ……真就隻跟著你,真的……”


    藍慕瑾攥著他肩膀的手即刻捧住了蕭爭的臉,迫使他不準因為下意識的怯意眼神閃躲。


    “看著我,說。”


    蕭爭幾乎都快被嚇到心髒驟停了,反應過來口不擇言的開始解釋。


    “我根本不知道是誰送的信!我就是……我躺牆頭上……”


    他一邊慌亂的解釋,抬手伸向自己衣服領子裏摸摸索索,劃拉了老半天,越著急越慌。


    終於掏出了個被他挼搓褶皺的紙條,委屈巴巴的摳唆展開。


    “我躺牆頭上!一個肥鳥!一個灰不拉幾的肥鳥飛我臉上!”


    “我以為它要在我臉上拉……”


    “……\\u0026¥它腳丫子上就拴著那麽個信兒!#¥%@我好奇摘下來看,上麵,上麵他就寫著一個蕭!”


    蕭爭費勁巴拉的將那個紙條的邊角捏平,將那個“蕭”字貼著自己鼻尖,給近在咫尺的藍慕瑾展示。


    “就這個……就這個蕭,我好奇才去了,真不知道是誰……”


    “……真不知道。”


    紙條突兀被拍落。


    寬厚手心再次貼合,捧在蕭爭側臉上,在他沒反應過來的瞬間。


    灼燙的唿吸噴薄至鼻尖令他緊張眯了眼,唇瓣上突兀貼合一股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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