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湖四周陸續有身影返迴,二皇子淡漠瞟過湖麵。


    又深深看了蕭爭一眼,轉身穩步走迴了桌邊。


    眼眸掃過四周瑟縮的女人,看不出情緒的眼神讓那些姑娘更加驚懼連連。


    緩緩靠坐在椅背上,鴉青蟒袍下擺垂墜,墨色護腕搭靠在扶手上。


    整個人又恢複了方才那種懶散冷漠。


    “靠岸。”


    才剛漂泊到湖中的船隻立即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響,緩緩調轉方向。


    朝著河岸方向移動。


    蕭爭隻覺二皇子這種人實在是喜怒無常,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哪怕做做表麵功夫,說話客套些,絆子都留到私底下去使。


    這家夥,說撕破臉就撕破臉。


    轉頭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還是那張撲克臉。


    蕭爭立在船欄邊朝著岸邊望,正看見自家兄弟一閃而過的身影,轉瞬即逝迅速隱匿進了叢灌中。


    緊接著沒有片刻,又是一道身影掠過,看裝扮應該是二皇子手下。


    太子府暗衛應該已經被擊退迴去赴命了。


    他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視線落到身旁雲白衣袖上,又默默咽迴了肚子裏。


    早知就不該逞能出什麽餿主意。


    去了趟太子府,惹出太多沒完沒了的麻煩。


    藍慕瑾沒說話,靜默瞧著他那副心事重重的表現。


    眉睫之下,那雙如湖水一樣波光瀲灩的眼睛裏,仿佛開始染上了些許的愁緒。


    不再是萬事不懼有底氣的模樣了。


    遊船停泊岸邊時,那些姑娘依然膽戰心驚的瑟縮著,因為二殿下說過,今日若是得不了五皇子青睞。


    她們這些人都會被扔進湖裏。


    待船停穩,二皇子都隨性淡漠的斜靠在桌邊,沒有開口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等五皇子離開之後,才會下令讓人來抓人。


    離開之前蕭爭也同樣擔憂,眼看著二皇子就是個心狠毒辣的,怕肯定是不會放過這些無辜的姑娘。


    所以他止步忍不住扯了一把藍慕瑾的袖子,也拽停了對方的腳步。


    對上自家主子那別有意味的眼眸,蕭爭半天憋出了句。


    “這些姑娘……要不……”


    “你全收了,帶迴府裏吧……”


    藍慕瑾:……?


    蕭爭與五皇子對視了好半晌,都沒從對方眼裏看到任何一點考慮的意思。


    立馬低著眉梢有點鬱悶。


    你是皇子啊,你想要多少侍妾就能有多少侍妾。


    多收幾個擱後院裏擺著還能怎麽滴!


    這要是不帶走,一會兒保不準全都要曝屍荒野。


    “行不行?你要是不喜歡……”


    ……送給我也行啊。


    他那個懷揣小九九的心虛眼神讓藍慕瑾直接都氣笑了,哼笑了一聲冷冷撂下句。


    “本殿不愛多管閑事。”


    而後抬步直接下了船階,朝著馬車走去。


    蕭爭提了一大口氣梗在嗓子裏,堵的上不來下不去的。


    ……薄情!


    ……寡義!


    ……沒人性!!!


    他轉迴頭看那些姑娘時,卻瞧見二皇子饒有興致的翹著唇角朝他笑了聲,淡淡詢問。


    “想留下?”


    蕭爭:……,晦氣。


    沒身份,地位低,本事不濟,難以援手。


    踏馬的聽天由命吧。


    馬車離開了湖岸邊,二皇子盯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指尖再次敲擊了下桌麵。


    片刻功夫,閃出一道墨色身影,麵上罩著漆黑如墨的麒麟麵具,迅疾利落又悄無聲息的跪在了皇子腳邊。


    未等二皇子開口詢問,便兀自低聲稟告。


    “殿下,來人是太子府的暗衛,協同四皇子的人,隻有意試探沒多久便撤了。”


    皇子細長指節輕緩敲擊著桌麵,跪地的南衛側頭看向掉落在船板上的匕首。


    瞬時身影閃過,將匕首取迴。


    在袖口上仔仔細細從頭至尾擦拭一遍,才輕輕擱放在了桌上。


    二皇子淡漠瞥了一眼,思緒翻轉。


    太子府最近好似是多事之秋啊,幾日前夜半剛鬧了刺客。


    第二日便滿大街的張貼告示尋人。


    這才不過幾日功夫,又派人來有意試探。


    搞得什麽把戲。


    敲擊桌麵的指節忽然頓住,停駐在了半空,緩緩收緊了指節。


    刺客,告示。


    二皇子冷冽的聲量自垂頭靜默的南衛頭頂傳出。


    “日前太子府張貼的尋人畫像,取過來。”


    南衛隻反應了一瞬,立刻消失在了船周圍。


    天門湖水波光粼粼,湖邊微風陣陣,吹拂柳樹紙條,帶過陣陣草葉清香。


    南衛再次出現時,將一張畫像鋪在桌上緩緩展平,並不聲不響的按住紙張邊角。


    以防被風流刮飄擺動。


    二皇子的視線落到畫像上,灼灼盯向畫上人那雙澄澈靈動的眼眸。


    突然笑出了聲。


    是真的,牽著嘴角笑了半晌,也不知是什麽情緒。


    一旁默立的南衛隻感覺異常別扭,他跟著殿下三年,比任何人都熟知二殿下是個刁鑽的性子。


    平日不苟言笑,脾性刁鑽眼高於頂,從不與任何人過於親近,也最厭與外人接觸。


    即使是下人伺候,都是將一切準備齊全,人齊齊都退至離殿下三步以外。


    這會兒盯著畫像笑,是什麽意思?


    二皇子隻是突然感覺太子府鬧刺客的事,十分有意思。


    隻說是尋人,也不說是尋刺客這是什麽緣由?


    再開口,冷冽涼薄的嗓音都帶了幾分興致 。


    “這刺客,原來竟是五弟唆使的。”


    南衛略微抬頭莫名,便聽二殿下緊接著又笑了幾聲,仿似今日的好情緒比平日加起來都要多。


    “男扮女裝去搗亂,真想的出來。”


    眼觀著殿下指節托著鬢角盯著畫像低笑不停的模樣,南衛終於意會過來是什麽意思。


    畫像中是刺客,是五皇子府的人。


    遂緊接著開口請命 “殿下,是否將此消息透漏給太子府?”


    二皇子指節輕彈,一股內力將畫像掀卷,緩緩斜靠在了椅背上。


    而後輕輕抻扯了兩下右手護腕,掩蓋住了手腕上明顯的淤青。


    “不,留著他。”


    留著那個有意思的侍衛。


    或許,不是個侍衛。


    馬車迴程時,蕭爭依然坐在車頭,麵罩黑巾屈膝靠在車門邊。


    隻是那雙眼神裏已經沒有來時的歡欣靈動,眉眼半垂視線未落實處。


    顯得倒真好像個不苟言笑的侍衛模樣了。


    情緒低落,盯著甩動的馬尾巴發愣。


    從胸腔中堵著的那口鬱氣,好久都悶的心頭悸亂。


    那種無能為力感,不停的從四肢百骸湧出,滲進他渾身上下每一處,令他難受又麻木。


    自己也隻是個暗衛而已。


    一個沒有身份也不配有名姓的殺手。


    一個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隨時都能被殺剮殞命的奴仆。


    ……救不了別人。


    他無限壓抑胡思亂想中,腰間突然攬過結實有力的手臂,在他懵逼的當刻。


    自己整個人就半騰空半擦蹭的,被撈進了馬車裏。


    “臥槽踏馬……”


    他半截驚叫嚇了車夫一跳,轉迴視線時車頭上已經沒人了。


    隻剩車簾還在輕緩飄動著。


    車裏又傳來那個一驚一乍侍衛的沉悶抱怨聲。


    “你要嚇死我??!”


    然後又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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