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戢是成年男子,白景初這具身體才隻十四歲,力量不足難以將其扶穩,好在塗山遠及時上前將吳戢扶住。


    塔木娜與皇後換魂一事,樓蘭隻有幾個內部人知曉。樓蘭昭鉞嚴令幾人封口,因此封後大典並未成為旁人飯後笑柄。


    安頓好吳戢,樓蘭昭鉞向塗山遠二人道謝:“今日多虧有你們,否則我還不知該如何解決此事。”


    移魂術本就為禁忌,隻要施術者不主動離開被奪舍者的軀體,哪怕樓蘭昭鉞再擅長蠱術也拿塔木娜沒法。


    白景初頗有些自豪地舉起左腕:“也多虧有這串手鐲,我才能幫到大哥。”


    那纖細皓白的手腕上,戴著一串黑檀木手鐲。顆顆分明,雕刻暗紋,散發玄奧的氣息。


    白景初猶記自己似乎自兒時起便戴著這手鐲,問塗山遠,塗山遠說這是他父母所贈,有固魂驅邪之效,戴之可防邪物侵體。


    方才塔木娜與吳戢爭論之時,白景初便與塗山遠暗中商議一番,而後伺機出手,將塔木娜的魂魄從吳戢體內趕了出去。


    “總而言之,謝謝你們。”


    樓蘭昭鉞感激地對二人行了西域妖皇最高等的禮節,同時命仆從端來早已備好的謝禮。


    塗山遠忙推拒:“都是朋友,你這可就太見外了。”


    樓蘭昭鉞堅持道:“就因為是朋友,我才更不能占你們便宜。來,收下吧。這是你們應得的。”


    塗山遠看得清楚,那些仆從呈上來的多是貴重的珍寶。他雖歡喜收集這些,然這次意義不同。他看了看身側的白景初,意有所指道:“‘他’曾與我說欠你三條命,可無條件幫你三次。今日便當是完成了第一件事吧。”


    樓蘭昭鉞聞言,似想到什麽,也不再堅持己見,笑歎:“……也罷。就當是這樣吧。”


    吳戢此次被移魂術摧折,身子再次迴到兩個月前的那番景象,甚至比那時還差。


    “阿鉞……”


    他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無血色,唇色發紫,連簡單的坐起都難以做到。


    樓蘭昭鉞將他扶起,單手半摟於懷中,他望著吳戢憔悴的臉,感慨道:“……塔木娜有句話倒是沒說錯,凡人總歸還是凡人,身子太弱,不比我們妖族能經受風浪。”


    吳戢聞言,本是蒼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他不安地攥著樓蘭昭鉞胸前的衣襟,眼中頃刻間氤氳了淚水:“……阿鉞,你是不是不要我……”


    樓蘭昭鉞打斷他的話,輕輕撫摸吳戢的臉頰:“不。你是我的皇後,我怎可能不要你?”


    “那你……”


    樓蘭昭鉞望了他良晌,心裏有了個決定。他執起吳戢的手,盯著吳戢的眼眸:“空青,你願不願意……變成和我一樣的怪物?”


    “我願意!”吳戢毫不猶豫地點頭。


    樓蘭昭鉞一怔:“……你怎就不問問你會經曆什麽?”


    吳戢與他十指相扣,眼中是如寶石一般明亮的光:“和你一樣後,我就能與你長相廝守了,對不對?”


    樓蘭昭鉞得知對方隻為與他長相廝守而甘願變成怪物,心中仿若化開了一汪春水。


    他樓蘭昭鉞何德何能,能娶到這麽一位一心為他的皇後啊。


    他目光柔柔地看著吳戢,頷首道:“沒錯……”


    吳戢便揚起頭,閉上雙眼:“那動手吧。”


    於是樓蘭昭鉞取出一隻黑木盒,盒中放有兩隻小蟲,一黑一白,正難舍難分地糾纏在一處。


    正是當初連晟六界遍尋的陰陽雙生蠱。


    除卻塗山遠,世上無人知曉,樓蘭昭鉞有兩對此蠱。


    原本,這第二對蠱,他想用在塗山遠與連璟身上。可當初連璟死後,塗山遠拒絕了他的好意,隻說:“讓阿璟安心去了就好”。


    萬萬沒想到,這對蠱最後還是用在了自己手裏。


    與當初給卿嫆和江映雪用時一樣的流程,滴血認主、劃開手腕、放入蠱蟲。


    時間慢慢流逝,吳戢隻覺自己身子愈發舒暢,丟失的氣力亦逐漸返迴,能自行坐穩了。誰知身側的樓蘭昭鉞情勢卻不大樂觀,他麵色發白,額角細汗遍布,拳頭緊握,銀牙緊咬,仿佛正在承受極大的痛楚。


    吳戢一驚,忙上下查看樓蘭昭鉞身上有無傷勢:“阿鉞,你怎麽了?!”


    樓蘭昭鉞搖頭,斷斷續續地說道:“沒事,隻是將你本該承受的痛……轉移到我自己身上罷了……呃……”


    陰陽雙生蠱雖能改變一人,亦同樣會給弱勢的那一方帶來毀滅般的痛苦。這種痛來自靈魂上的,非藥石可緩解。當初他見江映雪疼成那幅景象,於是這次給吳戢用時,順勢用了轉移他身上疼痛的法術。


    這沒體會還不知,親身體會了才知道,原來陰陽雙生蠱帶來的疼痛竟這般劇烈。


    渾身的骨頭好似被一塊巨石來迴碾壓,皮肉似被來迴不間斷地抽打,頭部也是劇痛無比,仿佛隨時要炸裂一般。


    他痛得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臉上仿佛被水洗了一樣。吳戢看在眼裏疼在心上,焦急地說道:“你怎麽這麽傻?分明怕疼得緊,怎還將我該受的痛轉移到自己身上?”


    樓蘭昭鉞笑道:“這是我那些年負你……應有的代價。”


    吳戢笑著流了淚:“傻瓜!都過去了,我從未想過與你算這筆賬,你也不欠我什麽。”


    樓蘭昭鉞抬手為他抹淚:“別哭,你愈是哭,我愈是愧疚。我沒事,這點疼沒什麽……”


    吳戢聽罷,眼淚流得更兇了。


    他捧著樓蘭昭鉞的腦袋,仰頭吻住他的唇。樓蘭昭鉞詫異地睜大眼,吳戢一邊啄吻,一邊道:“大不了一起疼。”


    他望著吳戢灼熱的視線,一陣又一陣的劇痛使他腦中渾噩不清。理智漸失,最後不顧一切地翻身將吳戢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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