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璟自戕後,連晟就這麽抱著他,待在風華殿中。他不理朝政,不見大臣,從日升坐到日落,再由月落坐到日升。


    大臣們紛紛跪在風華殿外,勸連晟以國事為重,連晟充耳不聞。


    連璟身上的血汙早前被他施法清洗過,如今滿身清爽幹淨。麵容平靜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若不是身體已經冰冷僵硬,誰會知道懷中人去了呢。


    “璟兒,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人……”


    連晟此刻的聲音已然嘶啞,一頭烏發裏藏了幾縷霜白,麵容亦蒼白憔悴了許多,分明外貌瞧著隻有青年的模樣,卻盡顯老態。


    跪在一側的長庚看著這樣的連晟,心下唏噓不已。


    一夜之間,陛下老了……


    都說相由心生,陛下此番對娘娘,竟是動了真情。


    可,陛下愛娘娘,娘娘不愛陛下啊。多麽淺顯易見的道理。


    畢竟,沒有哪位皇後是被終身鎖於房中、日日等著被臨幸的。


    沒有交際,沒有自由。


    娘娘被囚困初,精神就不大正常了。偏生陛下還一味地觸及娘娘的底線,以此不斷威脅。娘娘不瘋,誰瘋?


    那不是愛,是偏執,是占有。


    如今娘娘自戕,長庚很想問一聲:陛下,您悔嗎?


    他看著連晟夾在烏發裏的霜白,明白陛下悔了。


    “叮鈴……”


    一名女子憑空出現,緩步往房中走去。


    她膚色偏黑,著紫色衣裙,纖腰外露,頭戴紗帽,烏黑的長發卷曲,藍色的眼眸下,是一張鮮豔的紅唇。她一身銀飾,行走時叮當作響。


    “陛下。”


    她來到連晟跟前,俯身行了個樓蘭禮節,語調平穩無起伏。


    連晟一見到該女子,無神的雙目終於出現一縷微光:“塔木娜,你可還有其他辦法?”


    她是樓蘭的一名蠱師,早前被連晟看中,收為己用。


    墨晗與連璟身上的妄情蠱,便是她的傑作。


    “陛下,我在皇後娘娘體內,發現他曾被多次種蠱,所有生機都憑借那些高級蠱群。而今皇後身死,續命的蠱亦隨著消亡,尋常之蠱已無法救他性命,除非……”


    連晟看著她:“但說無妨。”


    “陰陽雙生蠱。”


    ……………


    淩天瑛最後是在雪堆中找到的墨晗。


    彼時墨晗手裏抱著一隻空酒壺,身軀被凍得僵硬無比,嘴唇一片青紫。顯而易見,是沒用禦寒術在雪地裏買醉的後果。


    “你這娃娃……真不叫人省心!”


    淩天瑛又是頭疼又是氣惱,頭疼於他堂堂一個魔界王爺扛一個妖族迴去屬實有些怪異,氣惱於這後生著實不愛惜自己身子。


    一路把人提迴院落,院中那兩名南域跟來的仆從已等候多時,忙上來將人從他肩上接走。


    “王爺辛苦!快些進來喝口茶吧。”


    淩天瑛看著院裏這三隻小妖,說句實話,都與他毫無半分關係,他完全可以不顧他們的死活,把他們隨意扔在北川一處角落自生自滅。


    可,誰讓一個是他侄兒最愛的小狐狸,另外兩個是侄兒最忠誠的仆從呢。


    他會承認連璟,自是因為那日,連璟危急時刻不顧一切以死相逼、拖延連晟腳步,為他們爭取到了打開魔界法門的寶貴時間。亦是連璟關鍵時刻施法將他們一行送入法門,卻沒給自己留出一條生路。


    雖然,淩天瑛不太理解兩個男人之間為何會有那種感情,但墨晗為連璟一夜白頭,叫他不得不認可他們之間的情。


    秋湖映畫二人早就得知了連璟的死訊,他們出奇地都沒哭。隻是一個不斷地做梅子餅,說等殿下迴來了給他吃。一個不斷地在院後的土壤裏栽種花草,隻是似乎怎麽種都不滿意,總是種進去又挖出來,循環往複。


    那日宴會一戰,二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手腳自是不便。淩天瑛曾有意派人幫忙,他們不願,說:隻有自己親手做的才有感覺。


    這主仆三個各有各的怪異與折騰,淩天瑛實在琢磨不透。


    但,他那可憐的侄兒拚死亦要護的人,他這做叔叔的酌情護上一護,未嚐不可。


    ……………


    與塔木娜風華殿密談過後,連晟終於又恢複了常態。他沒再終日抱著連璟,每日會上朝批閱公文,朝中大臣雖不明白陛下為何忽然轉變了態度,但都識趣地沒敢提及皇後一事。


    明眼人都能發現,連晟臉上以往常有的招牌假笑不複存在,而今的他成日肅著張臉,不苟言笑,這叫眾臣子又多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以往陛下還會與他們打趣幾句,而現下,誰還敢觸他黴頭?


    另有一事,傳言陛下在遍處尋找“陰陽雙生蠱”的蹤跡。


    陰陽雙生蠱,傳聞可醫死人肉白骨,千年前曾出現過一對,被六界之人瘋搶。最後此蠱攜有者帶著此蠱一同死遁,斷了傳承。


    連晟要尋此蠱,無異於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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