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迴到昨日,離開破廟後,樓昭鉞緊跟在連璟身後,生怕對方一時想不開跑去妖界送死。二人一前一後迴了江宅,因有多層結界加持,且最後遠離戰圈,除卻連璟等人同南域影衛打鬥留下的痕跡,江宅幾乎完好無損。


    連璟徑直進了清竹院主臥,將房門一鎖,誰也不見。就連阿瑟敲門找,他也不肯開。


    他在裏頭不食不眠不言不語,可急壞了江宅眾人。最後,樓昭鉞迫不得已使用暴力破開了房門。進門一瞧,發現裏頭的連璟醉倒在桌邊,桌上擺放著被喝完的酒壺。


    屋內充斥著濃烈的酒氣,連璟麵色酡紅,手臂因被折斷過行事不便,酒液淌了大半在桌上與衣服上。


    樓昭鉞既擔憂又氣,想扶人迴床上睡,被人揮手打開。


    “放開我!我還沒喝完……”


    “你還受著傷,怎能喝酒,不要命了?!”


    “關你什麽事?走開!”


    “墨晗保住你這條命,不是讓你用來作踐的!他眼下若在這,怎忍心看你如此?”


    連璟揪著他衣領,冷笑道:“你也知道他眼下不在?他被抓去南域皇宮了啊,那是什麽地方?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煉獄!更何況他現在是罪臣,他必然會將所有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笑著哭,哭了又笑,和瘋子沒兩樣。


    二人爭吵不休,途中樓昭鉞被連甩四五個耳光,樓昭鉞皆未還手,默默受著,直到連璟醉倒在了樓昭鉞懷中。


    樓昭鉞頂著一張被扇得紅腫的臉,給連璟換了身衣裳,再擦拭麵部與手腳,動作輕柔細膩,如同一個下人。


    他凝望著連璟安靜的睡顏,幽幽輕歎。


    若不是愛你,我怎甘受這等委屈?


    想到墨晗臨別前那個決絕的眼神,他既然將你托付於我,我自然會盡心盡力照顧好你。


    哪怕你給我的眼神中永遠帶著恨意。


    吳戢見了他臉上通紅的掌印,什麽也沒過問,默默取了藥膏給他塗抹。他下意識道了聲“多謝”,換來對方一怔,清澈的雙眸緊緊盯著他。


    樓昭鉞見他盯著自己不言語,問:“怎麽了?”


    “沒什麽。”吳戢搖頭,繼而垂著眼眸,專心致誌地給他塗抹藥膏。


    當夜,樓昭鉞也喝了點小酒。他做了夢,夢見連璟在對他笑,說他想開了,願意同他在一起。他高興極了,擁住對方止不住地親吻,深情款款得喚著“小璟”。


    “阿鉞……”


    耳邊迴他的,卻是吳戢的聲音。


    意識迴攏,身下之人果然是吳戢。也是,夜裏會與他同床共枕的,除了他還會是何人?


    四目相對,吳戢白色裏衣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唇瓣被吻得濕潤殷紅,清澈的眼中滿是淚水,藏著無言的失落與悲涼。


    望著他這番模樣,樓昭鉞瞬間興致全無。有一絲愧意掠過心頭,可他眼下無心情與他多說,更不願麵對。沉默片刻,替吳戢攏好鬆散的裏衣,抬袖拭去眼角的淚,起身下床,給人掖好被角,輕聲道:“睡吧。”


    而後出了主臥,在院裏吹了一夜的冷風。


    今日一早,吳戢的小廝忍冬找上門來,請吳戢迴去一趟。


    樓昭鉞便順水推舟,勸道:“你迴去好好休養一陣吧。”


    吳戢沒像往日那般賴著不肯走,隻看著他點點頭:“那我走了。”


    走前還特意向他討了個擁抱。


    再而後是江啟南派人知會一聲靜安城現況,急需人手增援。


    他們昨日是直接施法迴的江宅,因此並不知城中慘狀,得知消息,便迅速投身於救援當中。


    樓昭鉞替人看診,卿嫆與宋星寒照顧婦孺,連璟亦加入了他們,熬粥煮麵供人果腹,阿瑟則在一旁打下手。


    醉酒一夜後,今日的連璟若無其事般,出來與眾人笑著打招唿。麵對城中災民,亦是言語輕柔地安慰與鼓勵。


    唯獨麵對樓昭鉞時,笑容會收斂許多,隻落下一個簡簡單單的問候,便形同陌生人般與他擦肩而過。


    靜安城遭此一劫,城內居民從年初的七萬人驟減至五萬不等。巡城衛與江啟南帶領的修士,不眠不休忙活整整三日,能救的皆被挖了出來,剩下救不了的,就此長眠於廢墟之下。


    大災過後,必有瘟疫。眼下雖是冬季,可橫陳在外的屍體數量居多,未能及時得到處理,招來無數蠅蟲圍繞。再加上幹淨的水源與糧食欠缺,還有寒風瑟瑟,餓死與生病之人不在少數。


    皇帝得知此事,立刻派巡撫帶著糧食與太醫前來賑災。就連太子楚衡亦帶著人手前來增援。


    眾人身上的壓力瞬間被卸去大半,終於偷得半日閑逸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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