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安不是第一次想咒罵這地下拳場的設計師了,在如此緊張的氛圍裏,他卻無數次走到死胡同。


    他敢肯定,原路返迴的時間已經快要超過他正常尋找出口的時間了。


    走廊的燈大概是被拳場中的人員給關上了,黑暗的環境裏,他能聽到隔著幾條走廊的腳步聲,他不知道那後麵是與他同樣在尋找出口的人,還是在搜查逃跑人員的警方。他也不準備去弄清楚。


    “正規出口肯定不用考慮了,警方一定把所有已知的出入口都監管了,我們得找到些秘密通道。”


    “我知道,但這也是麻煩的地方,這間地下建築裏到處都是巡查的警方,指不定什麽時候,我就會撞到他們的懷裏。”


    萊恩道:“放心,我會豎起耳朵好好聽著的,你不用擔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開打, 就像現在,該右轉了,左邊有五個人。”


    “我也聽見了,那裏不隻有警方,還有幾個莽撞的……薛園?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竟然還在這裏。”


    在那晚迴去後,陳常安很快對照胡有為給出的各大家族的名單,找到了那女俠的身份,並確定了她的名字——薛園,薛氏集團的大小姐,是現在薛家主權人的小女兒。


    陳常安把腳步放輕,他像個夜貓子一樣,蹲伏著移動到拐角,隱約能看見五道人影。


    萊恩共享陳常安的視力,分辨出幾人的身份:“兩個警察,兩個保鏢,看來薛家的小丫頭有麻煩了。”


    “我更想知道她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裏不是石家的場子嗎?薛家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本以為那天是個偶然,看起來似乎有某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在這裏發生。”


    陳常安看見薛園的保鏢正將她護在身後,兩名警方似乎要將三人全部逮捕到大廳去。


    “你要幫她?我們可都自身難保了,常安,你想清楚,女人多的是!”


    陳常安當然不是看上了薛園的容貌,盡管他承認薛園的確是個美女,但他還沒到淪落為顏狗的地步。


    “也許她能帶我們找到秘密通道。”


    萊恩道:“隻是也許,而我們卻要冒著暴露的風險,特警身上都配備有聯絡器的!一旦被包圍,就別想跑了!”


    陳常安又偷偷探出頭,看了眼還在對峙的兩方,那保鏢正盯著特警,防止他為同夥報信。


    “你說得對,薛園被抓走也不會有事的,薛家會把他撈出去,可我不一樣,我是參與者,爺爺不會把我撈出去的,而我會讓他失望。”


    陳常安剛要扭頭離去,讓自己從來都沒有在這裏出現過,然而意外發生了。


    不知為何,兩名保鏢就像是約好了似的,在一時間忽然發難,趁著薛園還在與警方溝通的時候,果斷出手,幾乎是瞬息間就割斷了一個特警的脖子。


    另一個特警反應很快,迅速扣動扳機,槍聲響徹在整條走廊上,隻聽其中一個保鏢喊道:“大小姐快跑,我們來纏住他!”


    薛園根本沒搞清楚情況,她明明與特警快要商量好了,她與他們迴去,但他們要找到阮京,並保證他的安全,可保鏢卻動手了,再沒人聽她的話,血跡濺在她的衣服上,她慌了,雙腿僵硬地好像兩根冰柱,動彈不得。


    兩名保鏢畢竟是肉體凡軀,吃了幾發子彈後,倒在地上不動了。


    特警的眼睛被弄瞎了一隻,左手也被砍斷了,他把槍口對準眼前的少女,想到同伴的死,他恨極了眼前的少女,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微顫動,心裏有股聲音在喊:


    “快開槍,不要被表麵所迷惑,你的戰友就是這麽死的!晚一步,死的就是你!”


    他感覺死去的同伴在幫著自己按動扳機,子彈射出去的瞬間,他自己能做到的隻有稍稍移動槍身。


    “該死!”


    陳常安慢了一步,那兩個保鏢的動作太快了,子彈也太快了,他在子彈打出的下一刻敲暈了特警,可耳邊已經響起少女的痛唿。


    他無暇顧及特警的傷勢,那還要不了他的命,他衝過去,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薛園,扭身躲進了漆暗的走廊。


    他需要時間,需要時間逃離槍響的現場,那會迅速引來一堆特警;他也需要時間找到安全地方,這樣他才能停下來查看薛園的傷勢,那發子彈很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右……邊……有……地……下……室……”


    薛園有氣無力地聲音傳到陳常安的耳朵裏,她用手捂著被槍擊中的胸口,她還沒死,證明子彈沒有打中她的心髒。


    陳常安快速打開右側的房間,他已經分辨不出“噗通噗通”的聲音是來自他的心髒還是薛園的心髒,他隻知道自己得盡快找到地下室的位置,他已經能夠聽到門口徘徊的腳步聲了。


    “給我搜!犯人並沒有逃出去躲遠,血跡就是在這條走廊消失的!”


    “報告!左邊過道搜過了,沒有!”


    “報告!右邊過道搜過了!”


    “挨個房間找,他們敢襲警,就得付出代價,遇見之後一旦反抗,立馬使其失去活動能力!”


    “是!”


    陳常安很急,他聽見一連串的開門聲,而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砰”一聲,陳常安所在房間的房門也被打開。


    警方推開房門,保持著架槍姿勢進入房間。


    “報告,這個房間也沒人。”


    “仔細搜查每個房間的角落,他們肯定是跑到秘密通道裏去了,認真找,不能讓我們的同誌白白犧牲!”


    “是!”


    ……


    陳常安抱著薛園又走了一段,但沒能離開地下室的入口太遠,薛園太虛弱了,不能再繼續顛簸。


    實際上,薛園失血過多,已經暈過去了。


    地下拳場本就建造在地下,地下的地下有多黑就不必多說了,陳常安將眼部細胞活化,卻也看不太清薛園的傷勢到底如何。


    他上拳場沒帶手機,也不確定薛園的身上有沒有手機,也許借助屏幕那微弱的亮光,他能看清楚薛園的受傷部位。


    他在黑暗中摸索,在薛園的牛仔褲口袋裏翻出了她的手機,照亮了薛園的身軀,他看見受傷的部位在心髒偏下,肋骨向上的位置。


    “怎麽辦?萊恩,我怎麽才能治療她,我該怎麽做?”


    萊恩道:“都這個時候,你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好了,人命關天,你糾結那麽多幹嘛?”


    陳常安知道該怎麽做,他掏出匕首,劃開右手,一道自左向右的刀口將手掌橫斷開,他將手掌按在薛園的傷口上。


    他的血液其實已經與人類不同了,首先他不用再拘泥於血型的區別,他的血對任何人都有用,其次他的血液中細胞活性極強,就像是活性劑一樣,輸給他人,能夠帶動她們自身的恢複力,而現在,陳常安就在用這種方法,促進薛園的傷勢恢複。


    至於取出子彈,他不會,萊恩也不會——萊恩的時代還沒有子彈。


    他能做的隻有引導,希望薛園自身血肉能夠將子彈擠出來,陳常安自己能做到這點,他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能算是人類了,但對於薛園,他能做的隻有專心。


    身處黑暗中,每一秒都格外漫長,陳常安利用自己的血液將兩副身體連接起來,並作合適的引導,他不想讓一個女孩子就這樣香消玉殞,更不想親眼見證這一幕。


    在寧靜到可怕的地下走廊中,陳常安很後悔,他後悔沒有第一時間出手,若是放在過去,哪怕是送死他也會義無反顧的衝上去,可現在能力強了,反而考慮起更多的東西,救人反倒不是最關鍵的了。


    “別瞎想,你我都知道,薛園本該沒事的,我們也預料不到保鏢的突然襲擊。”


    陳常安沒說話,他需要專心,非常專心,一滴滴汗水劃過腦門,他渾然不覺,這比修複自身要難得多,自我恢複難在疼痛,而救助他人難在控製,一者在身,一者在心。


    他不知道能不能把薛園救活,但聽著薛園逐漸平穩的唿吸聲, 他的心平靜下來,臉上卻熱起來,傷患的部位是有些尷尬。


    他沒來由想道:“年紀不大, 身材還挺豐滿的,手感挺不錯的,我的第一次。”


    萊恩偷笑道:“我特地沒和你共享感官,夠兄弟吧!”


    陳常安收起齷齪心思,為薛園的傷口做起些收尾工作,他將取出來的彈片小心收好,擦去地上的血跡,最後才戀戀不舍地收迴手掌。


    他看了眼傷口,還有些皮外傷,內層的損傷都被他給解決了,剩下的傷勢隻能交給時間了。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薛園的手機一直開著手電筒,已經沒電了,他決定趁著薛園沒醒,再抱著她多走一段距離。


    薛園身上有股春天花園裏的味道,還有股薰衣草的清香,連受傷所致的那股鮮血的腥味也因此被衝淡。


    陳常安剛站起來,雙腿卻是一軟,險些把薛園丟出去,他急忙轉過身,背靠著牆壁,慢慢地坐下,看起來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他也已經精疲力竭了。


    他看了眼薛園,發現薛園醒了,並且用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著自己。


    陳常安腦子一抽,道:“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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